鄂聞宇
小時候經常是,吃過早飯,隨著第一縷陽光的到來,爺爺就騎著他的鳳凰牌老式自行車載著我踏上了趕集的路途。
“啷個哩個啷嘿!啷個哩個啷!”我雙手環抱著爺爺,傾聽他哼唱的小調兒。涼風迎面拂來,夾雜著濕潤的水汽,使人倍感提神。羊腸小路邊長滿奇花異草,池塘里時不時跳出三兩條小魚。農戶家的狗循著自行車的車鈴聲跑了出來,搖著尾巴汪汪地叫,似乎也要唱那田間小曲。就這樣,隨著太陽徐徐上升到屋頂的高度,自行車也快抵站了。雖然坐久了屁股有些硌得疼痛,卻改不了我對坐爺爺自行車的獨特愛好。
印象很深的一次,爺爺載我去親戚家,我的右腳被卡在車輪里了,腳踝也被壓出了一個紅印,爺爺小心拉出我的腳,將我抱在懷里,輕輕拍我的后背,安撫著受傷的我。后來無論爺爺說什么,我也不肯再讓他騎車載我了,最后是他一路推著車把我送過去的,親戚們還因此嘲笑爺爺的車技不如從前了。后來,心靈手巧的爺爺用竹子條手工編出一把座椅放在后座上,和現在的娃娃椅相比也毫不遜色,那顏色還是獨有的天然黃呢!這樣,我再也不用擔心輪子夾到腳,坐再久屁股也不會疼痛,它甚至一度是我向鄰里發小炫耀的資本。

上小學時,經常早上晴空萬里傍晚卻突然變了天,這時候我總能在書包的一隅找到小黑傘。有一次,我見天出奇地熱,一點兒也沒有要下雨的意思,就圖輕便地將傘丟在家中,直到傍晚放學仍洋洋得意地在心里嘟囔著爺爺愚笨。誰知路程剛過半,一陣滂沱大雨毫無預兆地傾盆而下,我只能靠著路邊的屋檐下躲雨,盼著雨勢快快小些。不知過了多久,雨水和淚水交織的模糊視線中一輛自行車倉促地向我駛來,沒看清人影,卻依稀看到四周的水花不斷濺起,落滿騎車人的褲腳。颯颯風過,騎車人匆匆下了車,一把黑傘已被遞到我的手中。一雙粗糙而嶙峋的手溫和地撫過我的面頰,拭去冰涼的雨水,掌心的溫熱霎時涌向全身。不多言,爺孫倆一人推車,一人持傘,一人哼唱,一人傾聽,徐徐走過羊腸小路。
一切恍然如夢,支付給了流年。爺爺走了,只留下了那輛自行車和關于我們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