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國成立的第二年,我父親在內蒙古科右前旗人民銀行工作也剛好滿一年,手中有了一點積蓄,買了一塊手表。父親的這塊表從此就成了左鄰右舍的標準時鐘。
新中國成立5周年不久,我出生了,父母工作都很忙,便把我送到了鄉下姥姥家,隨我到鄉下的還有一款煙臺生產的“馬蹄表”。母親想,為剛滿周歲的孩子喂米糊、喂水不能總約摸時間吧。可我的姥爺、姥姥連10個數字也不認識,為了讓姥爺、姥姥認識表,我媽晚回城兩天。兩天之后姥爺說他會看表了,幾經母親測試,其實還是不會,姥姥不耐煩了,抱怨媽媽:我們祖祖輩輩也沒用表看時間,不也照樣把你拉扯大,你趕緊回去上班吧,我們再用“日頭影兒”對比著馬蹄表,過些日子就知道是幾點了。我媽說:新中國了,人們過日子要有新狀態呀!
無論是城里爸媽的主動,還是鄉下姥姥的被動,共和國都加快了人們的腳步,城市、鄉村要過有時間概念的生活已經初顯。
“大躍進”那年我3歲,摔了一跤誘發了潛在體內的骨結核,久治不愈,老爸只好賣掉了手表、自行車給我看病,本來殷實的家從此落貧了。到了1965年秋,家里生活略有改變,我媽失業之后在家里養了一頭豬,賣了90元錢,發了點兒小財。我媽知道我爸喜歡手表,就去商場選,最便宜的天津“五一”牌手表也要95元,添上5元才買上一塊表。從此家里又多了幾許驕傲,隔三差五又有左鄰右舍來問時間,手表雖是戴在老爸的腕子上,可驕傲卻洋溢在老媽的臉上。
1974年我高中畢業后下鄉了,老爸把腕子上的手表摘下套在了我手上,從此我也是戴表的人了。那一夜我失眠了,貓在被窩里,用手電筒看了4次時間,凌晨4點之后我才睡著了。
那時,無論城市、農村,結婚講究“四大件”:手表、自行車、縫紉機、收音機。即使不能全有,只要有其中的兩件,在農村就算是殷實之家。那個年代,有句順口溜:“飛鴿快,永久耐,騎上鳳凰談戀愛,戴上手表更是帥。”
改革開放之后,機械手表一下子成了落伍的象征,人們通過各種關系渠道,買到一塊電子表戴在手上才有面子。單位的會議室、辦公室、家家的墻壁上都掛著“康巴斯石英鐘”,人們的時間觀念從來沒有那樣強,好像所有人都有一種“把失去的時間補回來”的情結,這種時間觀,推動著人們夜以繼日地工作、學習。整個中國都處于亢奮狀態,“時間就是金錢,時間就是生命”,它不再是寫在墻上的口號,而變成了中國的生存狀態與集體人格,它時刻地提醒著人們,要抓緊時間。
當互聯網走進人們的生活,我們的時間觀又被提上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速度。如果說此前還是個人為擺脫貧困誘惑著中國人加快腳步,可當下我們的步速,更多時候顯得有些身不由己了。自行車速度慢,變成了電動車、摩托車,又變成了轎車、動車、高鐵、飛機,飛機最好是直達的航線,好像多快都沒時間快。電子郵件的速度也嫌慢,最好是手機永遠在手,處于開機狀態,我在線,你也在線,我發過去,你就接收。這才是當下人對時間的要求。
這一切都是源于祖國一日千里的發展速度,誰若稍稍地打個盹兒,就跟不上時代的節拍了,如今,追趕共和國腳步的“時鐘”幾乎變成“秒表”,我為祖國驕傲!
(作者阮直,選自《文藝報》2019年7月15日,有刪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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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文展現祖國的發展進步,既沒有選擇從全景出發,面面俱到,也沒有選擇宏大事業去歌頌,而是走進生活中,以一只小小手表的變遷來表現一家人、一代人、一個國的發展變化,在手表的得失替換中,一家人經歷了生活的浮浮沉沉,國家也歷經波折走上了穩定高速發展的道路,以小見大,讀完令人感觸頗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