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電了

修紅宇

僅差幾頁，便可以讀完《汴京殘夢》，可偏偏這時，停電了！漫洇的黑暗中，手中的書變成一只筏，載我在滯緩下來的時光里，漂流。

書中那位參與創作《清明上河圖》的徐承茵畫師，到底命歸何處？很想知道。無奈，黑帷幕落下來。

忽然想到：手機里還存著一首《清明上河圖》，于是摸著黑點開它：“仿佛隔空變換到那里/一切模糊又清晰/幾秒鐘的世界，感嘆不平凡的意義……”李玉剛那具有濃濃中國風韻味的雙聲演繹，仿佛是杭州府學子與柔福帝姬在互訴衷腸，細細傾聽，從那首歌中聽出了那段凄美愛情故事的結局。

停電時，你最需要的是什么？一盒火柴？一根蠟燭？我覺得是一首歌！重新點亮你的生活，僅需要一首歌。

2014年臺灣棒球比賽總冠軍第三站。因為燈柱停電，比賽一度中斷。全場觀眾——兩方球迷，不分你我——打開手機閃光燈，大聲齊唱起五月天的閩南語歌曲《憨人》：“不怕路歹行，不怕大雨淋/心上一字敢，面對我的夢……”當棒球賽切換成五月天演唱會，“憨人們”用雄渾的大合唱“發電”，讓黑漆漆的賽場也變得明亮。

光熄滅的地方，音樂亮起來。今年7月14日紐約的那場大停電，波及許多街區，包括百老匯。眾多劇院被迫停止了當晚的演出。演出者們走出劇院，走上街頭，為那些因沒有欣賞到演出而失望的觀眾，獻上與眾不同的表演：

“Come from away”劇組一邊唱著“歡迎你來感受這厲害的天氣/這里人都超級友善”，一邊邀請游客與他們共舞;2019年托尼獎獲得者“Hadestown”（冥界）劇組，將劇中曲“Road To Hell”歌詞全部改成“Its a blackout”（大停電了），一眾黑人表演者用歌聲召喚人們加入到這場“Black out”的狂歡中去……

落日余暉宛如舞臺燈光，照亮樂聲悠揚的百老匯街區，那情那景，人間美好！

萬物皆有縫隙，對于苦苦追尋音樂夢想的人來說，一次停電，或許可以成為讓光照進來的機會。

在英國影片《昨日奇跡》中，素人歌手杰克因為一場神秘的全球大停電，而出了一場“詭異”的車禍：他從車禍中蘇醒過來后，發現停的不止是電，還有人們的記憶。——當杰克用吉他彈唱出那首最經典的《昨天》時，朋友們紛紛表示從未聽過這首歌。并且，除了他自己，全世界的人都不認識披頭士樂隊！

于是，機會來了。依靠演唱披頭士樂隊的金曲，杰克一夜爆紅，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然而，停電總是短暫的，杰克終究需要站在光亮之處，與世界以及自己坦誠相對。

兒子曾經問我：“你們單位會不會正在播放節目呢，突然停電？”我告訴他：電視臺屬于不能斷電的地方，臺里至少會有兩套斷電保護措施，所以從不停電。他想了想，笑著說：“還是多招像火星哥那樣的主持人，才會更安全。”

Bruno Mars，像火星人一樣多才多藝，他不僅用多樣化思維創作出通行世界的金曲，更有著模仿全世界音樂名人的超強天賦。

在綜藝節目《周六夜現場》中，由于突然停電，潘多拉網絡電臺出現各種問題，無法正常播放歌曲。關鍵時刻，“實習生”火星哥被老板叫來模仿充數，無論是Green Day、Aerosmith、水果姐、賈斯廷·比伯，還是路易斯·阿姆斯特朗——當然少不了邁克爾·杰克遜——火星哥都能模仿得惟妙惟肖。

雖然火星哥的“神救場”，幫助網絡電臺渡過了難關，可如果在正式演出中真的遇上停電，還得依靠演奏者的專業素養與職業精神來化解危機。

2015年8月6日，中國愛樂的“絲綢之路”巡演首站在塔吉克斯坦共和國首都杜尚別舉行。當音樂行進到“自新世界”的第四樂章時，現場突然遭遇停電長達數分鐘之久，然而演奏并沒有間斷，音樂家們憑借記憶繼續演奏下去，直至電力全部恢復。演出結束，全場觀眾起立鼓掌，向中國愛樂樂團致以最高敬意。

“人人能在暗暗中再生/過著每日要是這日/停電一日 奇妙一日。”（謝霆鋒《停電一日》）停電帶給人最奇妙的感覺，是讓人撿拾起生活中那些被忽視掉的美好細節：原來，掛在窗欞上的皓皓圓月是那么亮;原來沒有燈光的庭院，別有一番閑適的姿態……

印象中最美的“不插電”之夜，出現在美國作家羅蘭·英格斯·懷德的小說《草原上的小木屋》中：19世紀末，羅蘭一家遷徙到堪薩斯大草原上。在小木屋蓋起之前，一家人住在篷車上。每當夜幕降臨，爸會拿出小提琴，在星光下拉起音調柔和、甜美安詳的樂曲。有時溪邊的樹林里，會傳來夜鶯的歌唱。夜鶯和小提琴，在月光下互訴心聲……

西部生活雖然艱苦，但爸用琴聲拓荒，用歌聲播種，種出的歡樂，點亮了羅蘭和我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