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士州
可以這么說,沒有哪個男人不希望自己的妻子五官標致、身材窈窕,最好還擁有一雙秀美的手。手掌柔軟豐潤,手指修長纖細,指甲圓潤有光澤,皮膚白嫩細膩。用這樣的一雙手,每天清晨捧著自己的臉,道聲“早安”;每天晚上,用這雙纖細的手輕撫著自己的胸,安然入眠……
理想很豐滿,然而現實總是很骨感,我卻沒有這樣的福氣。看著妻子的手,手掌瘦削、掌心凹陷,手指短小,骨節粗大,指扁平,色澤暗淡,皮膚粗糙,青筋暴露。
我很懊悔,當初談戀愛的時候,怎么沒看看她這雙手。看到她這雙丑陋的手,我真的不愿牽著一起散步;在家看電視,我不愿握著;當她要撫摸我的時候,我就想象著那是一雙西施式的玉手……
妻子很能干,結婚之初,差不多把所有家務活都包攬了。為的是讓我有更多的時間讀書學習,參加自學考試。朋友們都很羨慕我,說我找了一位賢惠的妻子。我表面點頭稱是,心里卻窩著一肚子火:“賢惠頂啥用,你瞧瞧她那雙手,簡直叫人親近不得。”
婚后不到一年,我突遭飛來橫禍。一次騎車下班途中,拐彎處跟另一輛電瓶車相撞,住院一查,腿部受傷,手臂骨折,需要住院治療。
半個月后,我從醫院顫顫巍巍回到家中,手臂仍然無法動彈,生活難以自理。
此時的妻子已臨近產期。這種時候,做丈夫的本該經常攙著妻子散散步,不該讓她一人踽踽獨行,但我無力!
一天,我實在忍不住了,提出要陪她走走,妻子皺皺眉:“能行嗎?”我使勁兒點點頭。
正是早春二月,傍晚的風,有幾分寒意。我裹了幾層衣服,弓著腰,緩緩地走,比妻子更笨,更慢。走幾步便要站一站,略微喘息喘息。妻子生怕我摔倒,用手硬牽著我,黃昏中,二人蹣蹣跚跚。
我第一次感覺到妻子的手是這樣溫暖,這樣有力!
臨產的頭一天下午,我和母親陪著妻子步行去醫院。從家里到鎮上醫院,二里多路,不遠。有車,但妻不坐。這一次,妻子走得很艱難。母親要去挽她,她拒絕了。
她一聲不吭,稍稍靠前走著,兩拳攥得緊緊的。不時地,臉色陣陣泛紅,母親輕輕告訴我,這是產前的劇烈陣痛。
實在支持不住了,她就略停一停,把攥緊的右拳放迸嘴里咬著。
看著這雙握得緊緊的手,我的眼睛濕潤了,這是一雙多么堅強的手啊!
子夜時分,一個可愛的小男孩來到了我們的家。
妻子更忙了。尤其是產假歇滿后,除了教課改作業,還得照顧孩子,照顧我這個不會做飯、手腳正在恢復的丈夫。
孩子剛剛上幼兒園,妻子就提出獨自開火,以減輕母親的負擔。我擔心她受不了,可妻子卻說沒問題,多動動手就行。
我這個人嘴刁,學校的飯菜是打發不了的,午飯總感覺不投口味,妻子總是往我的包里放些餅干之類的零食。
我包攬了我們小學中高年級所有的習作課,下班后累得不行,只有躺著休息。晚上有點時間,又幾乎讓寫稿給占滿了。全部的家務,都得靠妻子的一雙手。
以前,我看不慣妻子的手,總覺得她青筋暴露,皮膚粗糙,骨節粗大,只知干活,不懂愛撫。但現在我已深深懂得了妻子手上的筋為什么那么突出?皮膚為什么那么粗糙?骨節為什么那么粗大?那凸露的青筋、層層的老繭、粗大的骨節里蘊藏著的都是對丈夫和親人無私的深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