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流動兒童學習成就動機特點及教育啟示

謝菲?王亞南

〔摘要〕采用問卷法，從社會性動機成敗期望傾向和生理性動機內驅力維度測量流動兒童學習成就動機，比較流動兒童與城市戶籍兒童學習成就動機的發展差異，并探討當前流動兒童學習成就動機現狀及其表現差異。研究發現，流動兒童成就動機總體水平良好，但顯著低于城市戶籍兒童;流動兒童成就動機水平在性別、年級、家庭環境上存在顯著差異。最后，根據研究結果，從教師教學角度提出提高流動兒童學習成就動機水平的建議。

〔關鍵詞〕流動兒童;學習成就動機;成敗期望傾向;內驅力

〔中圖分類號〕 G44 〔文獻標識碼〕B 〔文章編號〕1671-2684（2019）27-0012-05

一、問題的提出

改革開放后，大量農村住民進城務工，形成我國特有的人口流動現象。由于戶籍的寬松政策和城市教育的發展，這種人口的流動開始“家庭化”[1]。2017年，全國流動人口總數2.44億，外出農民工1042.18萬人[2]，全國義務教育階段進城務工人員隨遷子女1406.63萬人[3]。他們在城市中處境特殊。一方面，城市生活和學習體驗帶給他們新的觀念和思想;另一方面，居住在流動人口聚集的城中村，難以融入主流文化。這種現實與理想的落差影響著他們的城市社會適應和學業成就。流動兒童教育問題不僅涉及這一群體能否健康成長，而且事關我國未來人口的質量。因此，保證其健康、高質量地發展具有重要意義。成就動機作為激發個體自我成就感的心理機制，在學習的過程中影響著學業成就[4]。本研究從流動兒童主觀感知角度出發，來研究流動兒童學習成就動機，探討影響學習成就動機的因素，并根據分析結果提出建議。

二、研究設計

（一）研究理論及框架

學習動機是激發維持個體進行學習的動力，畢格斯（Biggs）[5]將學習動機分為表層動機、深層動機和成就動機。成就動機是指個體為了獲得成功而學習生的動機。期望×價值理論從成敗期望傾向角度闡釋成就動機是個體對成功的期望及對目標價值的評估這兩個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6]。該理論用個體面對目標時的成功預期與失敗預期來定義期望，用目標任務的成功誘因與失敗誘因交互產生的成功相對吸引力來定義價值。奧蘇貝爾（Asubel）[7]從內驅力維度將成就動機分為三類：認知內驅力是指個體由于對學習的興趣和自身學習需要而產生的內驅力，自我提高內驅力是個體想要獲得能力提升和地位滿足而產生的內驅力，附屬內驅力是指個體為了獲得他人認可努力學習而產生的內驅力。社會認知動機取向將社會環境、個體動機與行為看作是一個三元交互的系統[8]，社會環境激發個體的動機，從而產生指向特定目標的行為[9]。例如張樹東[10]、亢莉[11]的研究發現，家庭環境因素對于學生學習成就動機、學習投入和學業成績有重要影響。城鄉雙重環境產生的差異對流動兒童的成長發展有交互作用，因此在研究中應考慮家庭環境對流動兒童學習成就動機的影響。

本研究從成敗期望傾向與成就內驅力角度考察流動兒童的學習成就動機，探討在其人口學變量和家庭環境上的表現差異，總結當前流動兒童的學習成就動機發展特點，并從教師教學角度切入，為提高流動兒童學習質量獻策。

（二）研究方法及工具

采用葉仁敏[12]修訂的“成敗期望傾向量表”，測量追求成功的動機與避免失敗的動機。本研究中，該量表重測信度為0.738。

采用徐華蕭[13]編著的“內驅力量表”，根據奧蘇貝爾內驅力理論，從三個維度測量內驅力。本研究中，該量表重測信度為0.737。

采用SPSS22.0進行數據分析。

（三）研究對象及樣本

不同時期的研究對流動兒童的定義不同，但戶籍與居住地分離是判定流動兒童的核心要素。本研究界定流動兒童為6至18歲隨父母或監護人在城市居住和學習但戶籍仍為農村的兒童。已有研究表明，初中是成長發展和成績分化的關鍵時期，因此本研究選擇N市三所招收流動兒童的中學的學生為研究對象?；厥諉柧斫涍^數據審核處理后，選取流動兒童樣本334份，城市戶籍兒童樣本330份，共664份問卷。

三、研究結果與分析

（一）流動兒童與城市戶籍兒童學習成就動機的差異分析

由表1可知，流動兒童成就動機總水平顯著低于城市戶籍兒童（t=-2.22，p<0.05）。流動兒童追求成功的動機（t=-2.23，p<0.05）、認知內驅力（t=-7.13，p<0.001）、自我提高內驅力（t=-3.98，p<0.001）水平顯著高于城市戶籍兒童，但避免失敗動機水平顯著高于城市戶籍兒童（t=3.45，p< 0.001）。這表明流動兒童面對任務目標預期時比城市戶籍兒童考慮更多失敗的可能性，與王亞南[14]、林宇[15]的研究結果類似。

（二）流動兒童學習成就動機特點分析

1.流動兒童學習成就動機的現狀

本研究中，學習成就動機各維度包含子題項數目不同，無法根據各維度總得分進行各維度結構差異分析。參考劉在花[16]的研究方法，對學習成就動機各維度的平均數和標準差進行統計，最高分為4分，最低分為1分，中位數為2.5分。將學習成就動機各維度平均數與中位數2.5進行單一樣本t檢驗，如表2所示，各維度均顯著，流動兒童成就動機得分顯著高于量表平均值，表明流動兒童成就動機水平良好。

統計流動兒童中成就動機水平各維度得分低于中位數的情況，如表3所示，從成敗期望傾向看，36.23%的流動兒童避免失敗動機維度得分最低;從內驅力水平看，17.66%的流動兒童自我提高內驅力水平最低。流動兒童成就動機需從避免失敗動機與自我提高內驅力維度重點提高。從成就動機總水平看，仍有8.98%的流動兒童成就動機水平低于平均值。

2.流動兒童學習成就動機的性別差異分析

流動男童追求成功的動機（t=1.97，p< 0.05）、避免失敗的動機（t=2.17，p< 0.05）水平顯著高于流動女童，自我提高內驅力（t=-2.01，p< 0.05）、附屬內驅力水平（t=-2.85，p< 0.01）顯著低于流動女童，表明流動兒童的成就動機水平與性別特質相關。（見表4）

3.流動兒童學習成就動機的年級差異分析

不同年級的流動兒童在追求成功動機（F=5.14， p<0.05）、避免失敗的動機（F=4.85，p<0.01）、認知內驅力（F=13.42，p<0.05）、附屬內驅力（F=3.69，p<0.001）上顯著差異。采用LSD法進行事后多重比較，結果表明：初二年級追求成功動機水平顯著低于初三，初一年級避免失敗動機水平顯著低于初三年級，初一年級認知內驅力水平顯著低于初二年級，初二年級認知內驅力水平顯著低于初三年級，初一年級附屬內驅力水平顯著低于初三年級。（見表5）

4.流動兒童學習成就動機的家庭環境差異分析

單親家庭的流動兒童追求成功的動機（t=-3.93，p<0.001）、認知內驅力（t=-5.78，p<0.001）與附屬內驅力（t=-2.30，p<0.05）水平顯著低于非單親家庭出生的流動兒童。家庭氛圍和睦的流動兒童追求成功的動機（t=4.25，p<0.001）、認知內驅力（t=5.73，p<0.001）水平明顯高于爭吵家庭，附屬內驅力水平（t=3.37，p<0.001）顯著高于家庭氛圍爭吵的流動兒童。（見表6）

5.流動兒童學習成就動機的父母文化程度差異分析

單因素方差分析表明，父親文化程度不同的流動兒童的追求成功動機（F=5.42，p< 0.01）、認知內驅力（F=15.997，p< 0.001）、自我提高內驅力（F=4.47，p< 0.01）、附屬內驅力（F=6.997，p< 0.001）存在顯著差異。（見表7）采用LSD法進行事后多重比較，檢驗結果表明：父親文化程度為大學及以上的流動兒童追求成功動機、認知內驅力、自我提高內驅力與附屬內驅力水平顯著高于父親文化水平為初中、高中、小學及以下的流動兒童，這一結論與張樹東[10]的研究結果類似。

四、討論

1.城市兒童與農村流動兒童學習成就動機差異比較

流動兒童追求成功的動機水平顯著低于城市戶籍兒童，避免失敗的動機水平顯著高于城市戶籍兒童，表明流動兒童完成任務目標的過程中比城市戶籍兒童具有更害怕失敗的情緒。流動兒童認知內驅力顯著高于城市戶籍兒童，附屬內驅力顯著低于城市戶籍兒童，表明流動兒童的學習成就動機主要由好奇心和求知欲推動，他們學習的主要目的在于獲得知識本身，從而解決問題;城市兒童則更多為了知識之外自尊的滿足而產生學習動機。

法國社會學家迪爾凱姆（Durkheim）研究發現，鄉村與城市迥異的人際聯結方式影響居民的發展，鄉村居民由自身需要和興趣驅動在共同生活習慣信仰上建立聯系，這是機械的聯系;而城市居民是社會分工契約上建立的非人格化聯系[17]，是社會互動的聯系。這就解釋了為什么鄉村中成長的兒童在進入城市生活學習后需要經歷一段時間的城市適應，在生活、學習、與人交往等方面進行心理調整。受機械聯系的影響，他們更傾向于由求知欲、好奇心推動學習，因此，流動兒童認知內驅力水平顯著高于城市戶籍兒童。而城市多元的創造性、開放性賦予城市兒童多元的個性，他們的學習更多受學習本身之外的動力推動，因此，城市戶籍兒童的附屬內驅力水平高于流動兒童。

2.流動兒童性別特質對其學習成就動機的影響

流動男童在追求成功的動機與避免失敗的動機上的得分顯著高于流動女童，流動女童自我提高內驅力與附屬內驅力水平顯著高于流動男童，這表明流動男童對于目標任務成功的期望更高。女生主要由外部的誘因而推動，例如為了讓他人高興、獲得社會支持;男生則更多由學習目標或任務本身的興趣而推動。男生比女生有更大的成就需要，更會為了成就本身需要而努力。

社會習慣行為規范、傳統觀念造成了男女生在成就動機方面存在差異。既有社會觀念認為男孩需要獨立自主，女孩需要受保護，對男性賦予更多的社會責任?，F實生活中，一個家庭中父母刻板印象越強，就越不會鼓勵女孩自主。因此，流動女童在追求成功動機方面的得分明顯低于男童。此外，來自農村的流動兒童父母受重男輕女觀念的影響，往往會把更多的精力與期望的重心偏向家庭中的男孩，這種觀念會影響女童的學習動機與學習成就。

3.家庭環境對流動兒童學習成就動機的影響

本研究發現，父親文化程度與流動兒童成就動機水平呈正比，父親的教育對于流動兒童的發展有重要影響。在調查樣本中，城市戶籍兒童的家長學歷以高中、大學為主，多從事腦力工作;流動兒童家長學歷以初中為主，多從事薪資低的體力工作。偏低的文化水平和長時間的體力工作使得流動兒童父母整體的教育輔導能力較弱，也無法給孩子提供課堂以外的教育資源。流動兒童父母在教育方式上往往采取消極粗暴的教養方法，并且對子女有不切實際的期望，流動兒童家庭中多子女的家庭結構也使得分配到每個孩子身上的資源減少。居住條件、家庭成員數量等家庭硬環境，家庭氛圍、親子關系、教養方式等軟環境都會影響孩子的成就動機。

五、對策及建議

教育大計，教師為本。教師教學對于學生成就動機的培養至關重要。針對當前流動兒童成就動機發展的現狀與特點，本研究從以下三個方面對教師的教育教學提出建議。

第一，加強心理輔導，保障流動兒童的情感支持。

本研究發現，流動兒童的成就動機水平顯著低于城市戶籍兒童，流動兒童完成任務目標的過程中比城市戶籍兒童具有更害怕失敗的情緒，城市適應、身份認同、心理需求是衡量流動兒童發展的三大指標?？陀^的城市環境和政策影響其主觀感知，社會支持影響其城市適應，城鄉二元制度影響其社會認同。教師應從三大指標出發，建立流動兒童心理健康教育陣地。對于剛進入城市生活的新入學流動兒童，教師需要對他們進行學習幫助與情感幫助，加快流動兒童的學習融入與情感融入，從而縮短流動兒童的城市適應期。同時，教師要幫助流動兒童進行合理的情緒調控與挫折承受能力訓練。此外，教師要幫助流動兒童正確認識自我以提升自我效能感，教導流動兒童以積極的心態面對任務目標，不要害怕失敗。

第二，細化教學目標，激發流動兒童學習興趣。

良好的學習興趣可以轉化為積極的學習動機，教師需要根據不同年齡、性別的流動兒童的發展特點，在教學的不同階段因材施教。在教學準備階段，教師要設置具體、難度適中且短期內就能實現的目標，幫學生樹立信心。在教學開展階段，教師要營造積極合作的學習氛圍，引導流動兒童以合作的態度與城市兒童融洽相處。在教學反饋階段，教師應指導學生學會正確歸因。成就動機高的人傾向于把成功歸為努力與實力，他們會為了達到學習目標而更加努力;成就動機低的人把成功歸為運氣，認為成功是運氣所致的偶然，害怕下次會由于運氣不好而不能成功。對成功的正確歸因是提升自我概念的重要途徑。

第三，指導家庭教育，提升流動兒童的自我效能感。

本研究發現，家庭氛圍、家庭結構、父母文化程度影響著流動兒童的學習成就動機。教師要積極促進家校互動，幫助流動兒童的父母形成正確的教育觀。首先，教師要了解家庭為孩子設定的目標，目標應是從孩子興趣出發并且難度適中。其次，教師要告訴家長如何追蹤孩子的進步。父母的關心鼓勵對于兒童早期的人格塑造與成就發展有重要的影響，父母在生活中應該給予子女積極的情感支持，以協商交流代替命令。最后，要求家長合作展示學習的價值。本研究發現，父親的文化程度越高，流動兒童追求成功的動機得分越高。因此在教育的過程中，要注重父親角色對兒童學習效能感、內化問題行為的影響。

愛是促進兒童身心發展的動力。相信在學校、家庭、自我之愛的共同作用下，流動兒童定能與城市兒童同享一片藍天，共同健康發展。

注：本文為2018年江蘇省研究生培養創新工程項目“流動兒童學習成就動機研究”（KYCX18_0939）研究成果。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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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南京郵電大學教育科學與技術學院，南京，210000）

編輯/于 洪 終校/梅 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