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異平 *,曾曼薇
(1.暨南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廣東廣州 510632;2.廣東海燕電子音像出版社有限公司,廣東廣州 510300)
根據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的總要求,我國城市目前開展垃圾無害化處理工程的目標之一,是“提供更多優質生態產品以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優美生態環境需要”。從城市環境治理的角度來看,由于空間資源的有限性和稀缺性,不斷增加的工業垃圾和生活垃圾對生態環境的危害日益嚴峻,治理和解決“垃圾圍城”的問題,不僅是政府維護城市生態品牌、破解社會可持續發展瓶頸的基本職能,更是政府作為公共管理機構在保障居民健康生存環境方面的管理能力和管理形象的呈現。2015 年,廣州市垃圾分類處理項目獲得“中國城市可持續發展范例獎”,其顯著的治理成效為環境傳播學界研究居民地方認同感及其獲得感提供了具有“可視性”的現實案例。
早在2011 年4 月,廣州市就率先出臺了全國第一部關于生活垃圾分類的地方政府規章——《廣州市城市生活垃圾分類管理暫行規定》,提出在2012 年建立完善的城市生活垃圾分類收集處理系統。2015 年,市政府又新頒布《廣州市餐飲垃圾和廢棄食用油脂管理(試行)辦法》,第一次對垃圾分類進行全流程的整體管控,明確規定了分類投放、分類收運、分類處置和源頭減量等各環節的實施主體及其法定義務,使垃圾治理機構銜接貫通,成為一個集責任與擔當于一體的有機治理系統。2017 年12 月27 日,廣州市第十五屆人大常委會第十一次會議再次通過《廣州市生活垃圾分類管理條例(2017—2020)》,指定“由市、區人民政府建立生活垃圾分類管理聯席會議制度,由市環境保護行政管理部門負責生活垃圾集中轉運、終端處理等場所的污染物排放監測,以及有害垃圾貯存、運輸、處置過程中污染防治的監督管理工作”[1]。在垃圾分類制的貫徹與落實中,廣州市政府對相關條例和具體實施單位等細節進行了微觀調整,使“廣州市基本建立起一個融資源循環處置利用和城鄉生活垃圾收運處置為一體的機制,初步探索出一條具有特大型城市特點和廣州特色的垃圾分類路子,由全國首批試點城市成為生活垃圾分類示范城市”“到2017 年1—6 月,廣州生活垃圾處理日均處理量1.95 萬t,同比增長5.9%。可以說,廣州‘垃圾圍城’危機已基本破解”[2,3]。本文根據“地方認同”理論的研究思路,試圖回答“城市垃圾治理對居民地方認同產生了什么樣的影響、公眾對政府垃圾治理政策和治理效果的認知與其地方認同感的形成存在什么樣的關系”等問題。
1978 年Proshansky 將“地方認同”概念引入環境心理學研究領域。他認為“地方認同是自我的一部分,是通過人們意識和無意識中存在的想法、信念、偏好、情感、價值觀、目標、行為趨勢以及技能的復雜交互作用,確定的與物理環境有關的個人認同”[4]。地方認同有三個維度:認知描述維度、情感評價維度、環境與個體社會角色相關的意動功能[5],即地方認同反映了居住者對地方的認知、情感聯系,與居住者的社會角色、個人的偏好和預期目標等存在著相關關系。因而,城市的環境建設以滿足人的發展需要和價值追求為目標,建設成就越高,越能滿足居住者的預期,獲得其地方認同的評價指數就越高,而且具有較強地方認同的居住者往往會產生更加負責任的環保行為。凱樂等[5]從心理學關于人類認知對態度和行為影響的研究視角,對住在圣地亞哥和洛杉磯交界處的居民進行對比分析,發現對自然資源的認知與個體情感紐帶發展之間的相關性,即良好的自然環境和豐富資源的共享能增加居住者的日常生態保護行為及其親環境態度,有利于增強其地方認同。而表現出較高地方認同的居住者不僅對政府資源保護政策表現出更高的合作意愿,而且具有更高的親社會傾向。在現實生活中,人們也有過相同的體驗,當一個人對其喜歡的地方進行描述時,他/她的記憶標簽中無一例外地連接著某個物理環境與他/她的心理感受機制之間的聯系,這種物理環境里蘊含著與人的尊嚴或情感一致的精神獲得感及某種物理氛圍的滿意度,個體正是在以上獲得感的“意動”下產生了對此地的依戀感和歸屬感。
薩賓[6]將環境治理績效與地方認同的關系進行了探索。他調整了研究方法,將居住地環境的變化作為因變量,發現居民的地方認同由他們所描述的環境情節所引導,而這些情節的敘述來自媒體的敘事報道。于是,薩賓提出將媒介接觸和生態恢復工程的人際參與作為地方認同建構的中介變量,結果,環境治理的績效變量作為一種歸因框架亦成為影響地方認同乃至政治認同的一個顯著因素。其他學者則試圖證明環境治理與地方認同相互間的雙向影響,如杰瑞指出,具有較強地方認同的個人在日常生活中往往具有更加負責任的環保行為[7];地方認同感也會影響居民對環境可持續發展的態度[8]。因而,親環境態度和地方認同是公眾環保行為的良好預測因子,如將高風險的工業項目引入某地將會對人們的地方認同產生消極影響[9]。值得注意的是,居住滿意度亦是預測地方認同的一個非常穩定的因子[8]。相關學者已證明,在眾多的影響因素中,居民對環境的評價亦是預測其“社區依戀感”(community attachment)的顯著因素[10]。以上研究表明,環境治理與地方認同的關系具有一定的復雜性,基于不同的文化特征、環境特征、研究背景和調查樣本的研究結論的適用性有待于進一步檢驗,并且“地方依戀感”與地方認同有一定的區別,也有一些相重合的內涵。如地方依戀感更多地指向居民與居住地的情感聯系,而地方認同則是居民對整個居住地的環境和發展狀況的一種贊同與心理支持[11]。
國內相關學者針對環境治理與地方認同的關系也展開了一系列應用型研究。學者楊向華和周杰系統地研究了城市垃圾治理所能達到的社會效益,提出“城市形象對內可以凝聚人心,激勵士氣,喚起社區成員歸屬感、榮譽感和責任感;對外它是現代社區管理的品牌,可以通過良好形象的建立,在國際國內贏得自己的發展地位,進而實現更豐厚的社會經濟效益”[12]。莊春萍和張建新在前述“地方認同是通過人們意識和無意識中存在的想法、信念、偏好、情感、價值觀、目標、行為趨勢以及技能的復雜交互作用、確定的與物理環境有關的個人認同”之界定的基礎上,將地方認同形成機制與個體的主觀意識和環境的動態變化以及個體的環境行為聯系在一起,發現地方認同不僅在社區建設中更利于形成社區凝聚力,而且有利于增強居民對管理機構的信任度[13]。
上述研究成果顯示,由城市社區展示的垃圾管理成效將直接影響居民對地方政府環境管理形象及其治理能力的評價。因此,本研究的基本假設是,城市居民的地方認同來自其對居住地社區“宜居宜業度”的判斷,其地方認同的影響變量還包括居民對居住地環境的應然性預期、對管理者的信念(包括機構、政策、規劃的科學性、合理性及政府的政策執行能力和執行效果)、居民對居住地就業和發展前景的評價及其對該城市的治理成效在多大程度完成其預期的評估和判斷也將作為影響其滿意度和歸屬感的要素。
本課題組于2018 年1 月18 日至2 月5 日就廣州市垃圾治理效果以廣州市社區為抽樣單位對居民的地方認同進行了問卷調查。樣本總框架來自天河區、越秀區、海珠區、荔灣區、白云區、黃埔區、番禺區、增城區、從化區、花都區、南沙區11 個區域,按照每個區的人口比例、人口密度和城市地理位置的變化進行分層隨機抽樣。每個區隨機抽取1~2 個居民社區,再在社區內發放問卷400 份,回收問卷400 份,其中有效問卷373 份,有效率為93.25%。研究樣本職業統計和人口特征統計情況見表1 和表2。

表1 研究樣本職業統計情況
各變量的測量是在已有的成熟量表上針對目前的研究問題進行修改,除控制變量外,其他各變量的測量采用李克特五點量表(1 表示完全不同意,5 表示完全同意)。

表2 研究樣本人口特征統計情況(N=373)
2.2.1 自變量
本研究的自變量為居民對其社區環境治理的認知,問卷中主要考察:“廣州是否是理想的居住地?廣州的生活環境是否健康?是否具備舒適的綠色休閑空間?是否從整體上形成對該城市生態的滿意度而打算在此安家立業?”等等。其中,居民對政府垃圾管理能力的評價、對城市垃圾治理成效的評估、對垃圾管理法律法規的認同、對垃圾處理的期望、對垃圾管理的焦慮等分析采用了陳永國等相關研究中所設計的指標體系和測量量表[14]。根據信度檢驗,該量表具有較好的內部一致性(Cronbach'sα=0.770)。
課題組利用SPSS 22.0 統計軟件上主成分分析的方差最大化旋轉來檢驗量表的效度,最終提取了5 個因子,共13 個題項,剔除之后的累積方差貢獻率為69.812%,得到了旋轉后的因子載荷,并對因子進行內在一致性檢驗。表2 中各題項在其對應的因子上的負荷較大,處于0.714~0.877。且得到5個因子的一致性系數(Cronbach'sα)在0.617~0.823,均大于0.6,顯示這5 個因子內部一致性良好,說明居民對垃圾管理的認知與要求量表具有良好的建構效度。另外,將因子分析得出的5 個因子與原設計問卷時的理論潛變量進行對比,保持與原內容的相同性和問卷設計的合理性(表3)。
2.2.2 因變量——居民地方認同
地方認同的測度量表借鑒了中國科學院學者莊春萍、張建新[15]根據萊莉[16]所修訂的居民城市認同問卷中的兩個維度——地方依戀和投入意愿(commitment)①“投入意愿”源自英文commitment,指“義務上的奉獻”,也含有“所做出的奉獻、努力”之意,即承認某事的合理性而愿意投身其中的喻義,因而學界大都將它譯為“承諾”等。,從中選取契合這兩個概念內涵的問題,經過預調查的信度和效度檢驗加以修改,合并為2 個因子。其中,“依戀感”源自居民對居住地環境的綠色、健康度和在滿足其精神需求等方面而達到的滿意度和獲得感;“投入意愿”的概念則涵蓋了他們對居住地“宜居宜業”的認知和“有意”在此地居住和工作的態度與行為計劃。由此兩項分別衍生出居民對居住地的滿意度和歸屬感。根據信度檢驗,該量表具有較好的內部一致性(Cronbach'sα=0.857)。
以上文地方認同界定的意蘊作為題項的剔除標準,進行篩選后再刪除2 個不符合一致性標準的題項,剔除后的累計方差貢獻率為66.537%,最后提取出2 個因子,共9 個題項,因子載荷均在0.6 以上(表4)。將因子分析得出的2 個主因子與原問卷進行對比,獲得與原問卷趨同的“滿意度”和“歸屬感”之合并項,由此構成衡量居民地方認同的指標。
2.2.3 控制變量與調節變量
在廣州的居住時間、社會經濟狀況等人口統計學變量對地方認同都將產生一定的影響,因而控制變量包括年齡、性別、婚姻狀況、受教育程度、職業、家庭收入、居住時間、人口特征(如戶籍、房屋所有權等)亦被納入控制變量的范圍。
關于居民對廣州垃圾治理的認知第2 題項“城市垃圾治理成效”的評價均值接近最高分值5(M①此處“M”表示所有量表統計結果中該項變量的均值。下同。=4.41)。其中,49.87%、50.94%、51.21%的居民分別對“我認為廣州市所有居民區都有垃圾分類設施(M=4.41)”“我認為城市垃圾管理水平提高了城市的適宜居住度(M=4.39)”“我認為城市垃圾分類提高了城市環境管理水平(M=4.44)”均表示“非常同意”。它標志著廣州市從2012 年開始建立的垃圾治理專項執法行動、出動執法人員檢查和監控生活垃圾分類單位、監督組定期監察和定期向市環保機構匯報、對不合格的基礎組織發出《責令限期改正通知書》等工作有效地提高了市民對垃圾治理成效的評價。雖然政府僅創建了100個市內生活垃圾分類樣板居住小區,但市民在垃圾治理的輿論氛圍中親身體驗了垃圾治理帶來的大幅度變化,感受到了社區、街道、湖濱、海濱等公共領域環境美化效果帶來的生態福利。

表3 居民對垃圾管理的認知與預期量表的因子分析結果和α系數

表4 地方認同量表的因子分析結果和α系數
但是,居民對政府垃圾管理能力的評價較低(詳見表5),尤其第二、三題項“我認為政府垃圾管理政策的執行效果好(M=3.17)”和“我對政府相關部門對生活垃圾的管理工作比較滿意(M=3.06)”的均值接近“不確定”。從表面上看,這項統計結果顯示居民沒有將城市垃圾治理的成效歸功于政府治理能力的提高,但我們也可以從“居民對垃圾管理的焦慮(M=2.865)”這個變量的均值中找到部分原因。其中,43.7%和39.14%的受訪者分別對“填埋和焚燒的垃圾處理影響了附近居民生活”和“垃圾填埋和焚燒發電會造成環境污染”表示“同意”(包括“非常同意”)。這說明,有一定數量的居民對城市垃圾治理方式仍然存在顯著的焦慮情緒。現實的原因則在于,截至2017 年12 月,在公共機構、相關企業、行業推行垃圾強制分類的參與率達到70%[3],城郊和城區小巷還存在著垃圾“死角”,部分居民對垃圾治理的期望沒有得到滿足,從而影響了“對廣州市的環境治理充滿信心(M=3.63)”的評價均值。不過,2017 年出版的《中國生態城市建設發展報告》一書以系統的統計數據證明,廣州在284 個城市生態健康指數的“生活垃圾無害化處理率”一項中排名第2,它表明在垃圾處理方面,居民的期望與學界的認知和態度還存在著較大的差異,居民是從其生活居住環境的變化與其對環境治理的期望值和焦慮感的對比出發,對政府環境治理能力進行的評價,而專家則是從全國范圍的環境治理成效進行對比后得出的評價,說明廣州市對垃圾治理成效還沒有達到全面鋪開的傳播效果。
居民關于地方認同的題項所獲均值大部分在3.50 以上。其中,“滿意度”的均值為3.59,“歸屬感”的均值為3.97,后者接近“同意”。從居民對城市“宜居宜業”期望的角度分析,這兩個變量中的題項“我信任廣州市管理機構,將長久住在廣州(M=3.92)”“廣州在經濟發展方面有很多優勢(M=4.06)”和“廣州這個城市很利于個人發展(M=3.97)”都接近或者超過了“同意”水平。此外,還有超過半數(53.08%)的受訪居民對“廣州有舒適的綠色休閑空間(M=3.44)”表示“同意”或“非常同意”。通過這些統計數據的對比可以發現,廣州市在多數居民眼中已成為提高其歸屬感的“宜居宜業”居住地,也證明廣州環境治理與經濟發展形成的平衡優勢對吸引來自全國各地的人才和資金具備了較大的潛力。而唯一影響受訪者歸屬感的因素是環境管理績效的不確定性。雖然“我信任廣州市管理機構,將長久住在廣州(M=3.92)”的題項均值接近“同意”,卻仍然有超過半數(50.13%)的居民在“我對廣州的環境感到滿意,不會去別的城市居住”這一題項上選擇了“不確定”(表6),證明居民對居住地的歸屬感大部分來自潛在的“個人發展機會”,而非確定的環境優勢(M=3.41)。
本節以人口特征、居民對垃圾管理的認知與期望作為自變量,地方認同作為因變量,建立多元線性回歸模型。其中,地方認同包含兩個變量,因而兩個多元線性回歸模型、兩個回歸模型的容忍度(Tolerance)和方差膨脹因子(VIF)的結果均落在否定多重共線性范圍之內(0<Tolerance <1,1 <VIF <3),這表明回歸分析不存在多元共線性問題。兩個回歸模型的解釋力分別為26%和31.8%,且通過了顯著檢驗(表7),變量之間的相關性可以視為互為因果的關系。

表5 居民對垃圾管理的認知與要求均值(N=373)

表6 居民地方認同的均值表(N=373)

表7 影響居民的地方認同的回歸分析
3.3.1 四個變量產生的影響
居民對城市垃圾管理成效的評估、對垃圾管理法律法規的認知、政府的垃圾管理能力以及對城市垃圾處理焦慮情緒等四個變量對其地方認同產生正向影響。
第一,居民對城市垃圾治理成效的評估與其滿意度和歸屬感的相關關系分別是0.159*、0.438***(P<0.001),這個最高的相關度明確地指向了城市垃圾治理成效所產生的傳播效果,充分說明城市垃圾治理對改善城市環境空間形象、提升居民滿意度和獲得感所產生的社會效益。
第二,居民對政府垃圾治理能力的評價整體比較低(M=3.287),因而此變量與其滿意度和歸屬感之間的強相關度分別為0.339***和0.096**,降低了居民的地方認同度。另外兩個描述性統計結果也給出了部分原因:“政府在垃圾管理政策的執行上是有效的(M=3.17)”和“我對政府相關部門對生活垃圾的管理工作比較滿意(M=3.06)”兩項的均值都接近“不確定”,分別只有35.65%和34.32%的受訪者表示了“同意”。可以想見,部分受訪居民仍然覺得政府在執行垃圾管理政策方面不盡如人意。如在現實中,廣州市流溪河兩岸垃圾源經過十幾年的治理,“流溪河水質仍不容樂觀,四條支流是禍首”就是一例[17]。然而,受訪者對垃圾管理法律法規的認知與其滿意度和歸屬感的相關度分別是0.121*、0.173***,這體現了城市居民地方認同的一種“形成機制”,即政府對垃圾治理相關法律法規的傳播不僅有利于推動公眾對垃圾分類處理政策的關注和認同[其中的題項是:“我認同生活垃圾分類處置各環節(M=3.52)”“我非常關注廣州市關于生活垃圾管理的法律法規政策(M=3.45)”],也在心理層面上滿足了居民對垃圾處理的期望,繼而增強了其對政府垃圾治理的信心。換言之,政府對垃圾治理法律與法規的傳播在現實中為保證垃圾治理成效提供了一種政策性“承諾”,使居民獲得了一種心理層面的認同“前提”。為了進一步證實這個推測,課題組將對政府垃圾治理能力評價變量中題項之一的“我對廣州市的環境治理充滿信心(M=3.63)”抽出來與居民對垃圾政策的關注度做了一個單獨的相關分析,其相關度是0.377***(P=0.01),在某種程度上證明了居民對垃圾治理政策的關注和支持能夠“調節”其地方認同感的影響因子,降低其他因素的負面影響。
第三,居民對垃圾處理方式的期望與其地方認同感不相關,居民對垃圾處理方式的期望與其滿意度也沒有顯著相關(-0.022),與其歸屬感呈弱相關關系(0.021,見表7)。居民對城市垃圾治理的焦慮感與其對城市居住環境的滿意度也無顯著相關關系(0.057),卻與歸屬感呈負相關關系(-0.079**)。從居住者的環境心理來解釋,歸屬感(在此地長久居住和生活的意愿)越強,越說明城市公共場所和公共活動領域的垃圾治理方式已經達到了居民的期望值,降低了他們的焦慮感。描述性的統計數據結果也證明了這個推論:21.18%的受訪者對“我擔心所在的居住區的垃圾處理方式會給我帶來疾病,我考慮搬家”表示同意,它折射出地方認同感的某種“升降模式”,即只有當環境治理效果不佳致使居民產生強烈的焦慮感之時,才會導致其歸屬感的降低乃至消失。這是因為一旦居住環境發生污染事件,個體公民將頓感無法掌控和遏制環境風險的焦慮,從而動搖他們在某地長居的決心。
第四,從控制變量的人口特征分析,居民在廣州的居住年限對其滿意度和歸屬感都產生了正向影響。不足為奇的是,居住人數也對歸屬感有負向影響,居住人數越多,居民對環境的滿意度越弱。顯而易見,所有影響城市“宜居度”的元素,尤其是居住空間的舒適感、健康度都對居民的滿意度和歸屬感產生影響。
3.3.2 居民對政府垃圾治理能力評價的影響因素
為了尋找居民對政府垃圾治理能力評估趨低的原因,本文將居民對垃圾治理期望中的前四個因子作為居民對政府垃圾管理能力評價的自變量,建立多元線性回歸模型。回歸模型的容忍度(Tolerance)為0~1,方差膨脹因子(VIF)處于1~2,以表明此回歸分析不存在多元共線性問題。回歸模型的解釋力為7.6%,通過了顯著性檢驗。表7中的回歸分析顯示,僅有“居民對垃圾管理法律法規的認知”與居民對政府垃圾治理能力的評價呈正向影響。也許這個結果再次證明了前文提出的地方認同“形成機制”,即垃圾治理法律法規的傳播在一定程度上增強了居民對政府環境治理理念、方案、規劃和治理決心的認同度,相應地滿足了居民對垃圾處理的預期,繼而有效地降低了其焦慮感(表7 和表8)。
按常理,居民對城市垃圾處理方式的焦慮感應當與其對政府垃圾管理能力的評價呈負相關關系,但令人驚異的是,居民對垃圾處理方式的期望和對城市垃圾治理的焦慮感與其對政府垃圾治理能力的評價沒有影響。這似乎在告訴我們,居民并沒有單憑自己的“心理方面的焦慮因素”來影響其對政府垃圾治理能力的評估,而是“客觀地”從政府制定的垃圾治理法律、法規中判斷政府的政策執行力和實踐能力。鑒于這個推論的不確定性,本研究建議,未來的地方認同研究應聚焦于影響地方認同形成的歸因模式,即居民對城市“宜居宜業”環境的評估與其對城市環境治理成效原因的判斷之間的交叉關系。其問卷題型應該是:“您認為城市環境治理產生了顯著效果(或效果不顯著)的原因是……”的多選題。

表8 居民在垃圾管理上的認知與評估對政府垃圾管理能力的評價的影響
實證調查顯示,廣州市垃圾分類工作在推行強制垃圾分類試點小區、完善管理體系的治理成效評估、強化政策傳播效果等方面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就,提高了居民的地方認同。其中,描述性統計和回歸分析結果為我們展示了一個明顯的地方認同“形成模式”:一是通過對垃圾治理相關法律法規的傳播推動居民對垃圾分類處理政策的認同和關注,在心理層面上滿足居民對垃圾處理的預期而強化了其滿意度;二是通過垃圾治理法律法規的傳播增強了居民對政府垃圾治理理念、方案、規劃和治理決心的信任和信心,繼而消減了其焦慮感。在研究方法上,本研究試圖將地方認同與居民政治心理變化的歸因模式結合在一起,拓展了環境治理與政治信任之間關系的研究范疇。如研究結果顯示,居民對政府垃圾處理能力的判斷折射出一種地方認同的“升降模式”,證實了政府對垃圾治理法律、法規的實踐效果與居民地方認同之間的互動關系,即只有當環境治理效果不佳致使居民產生強烈的焦慮感之時,才會導致其歸屬感的降低乃至消失。例如,居民在“我對政府相關部門對生活垃圾的管理工作比較滿意(M=3.06)”和“政府在垃圾管理政策的執行效果很好(M=3.17)”兩個題項的均值僅稍稍超過了“不確定”,且分別有34.32%和35.65%的受訪者對此兩項表示“同意”和“非常同意”(圖1),明顯地降低了居民對政府垃圾治理能力可信度的評估。由此可證明環境傳播學界亟待開展關于垃圾分類工作的宣傳和推廣性研究,其重點應是加強三個方面的傳播:
(1)注重展示政府在可回收物回收效率,資源整合和資源循環利用等降耗、減排方面的戰略部署與“垃圾圍城”治理效果之間的因果關系及其內在聯系,以提升居民對政府垃圾治理能力的認知,因為居民對以上垃圾治理過程和具體實施方案接觸與了解不夠全面。
(2)通過城市空間媒體彰顯城市由全國首批試點城市成為生活垃圾分類示范城市的治理成效,如對廣州實現城市主體功能區的生態安全屏障建設和城市生態平衡前后效果進行對比。在農村地區,美麗鄉村建設的宣傳和傳播都采用傳統的墻畫和宣傳欄形式推廣農村綜合整治的成效,而城市空間媒體除了小區周圍的綠色走廊和濱河兩岸的綠化帶,與城市居民生活環境治理成效相關的宣傳基本上處于空白,沒有改變部分居民對城市垃圾處理的焦慮心理。

圖1 受訪者對政府垃圾治理能力評價的數據分布
(3)針對居民對廣州市居住環境的滿意度評價均值(M=3.59)還沒有達到“同意”的水平,如在“我對廣州的環境感到滿意,不會去別的城市居住(M=3.41)”“我認為廣州的生活環境很健康(M=3.52)”“廣州有舒適的綠色休閑空間(M=3.44)”等題項的評價方面都偏低的情況,政府和社會組織亟待對即將開展的“生活垃圾分類運行系統配套措施的完善、專項執法的隊伍配備、垃圾分類運行管理體系的經費保障、垃圾資源的回收利用和終端處置環節的有效銜接”[3]等方面進行廣泛的社會動員,逐步引導社會機構、公益組織和公民志愿者養成參與垃圾治理和關注垃圾治理問題的環境倫理意識,培養和教育市民自覺的垃圾分類行為,使其自覺參與生活垃圾“三化四分類”的監控過程,以消除居民對城市垃圾治理的“不確定心理”,維持其地方歸屬感的穩定性。
城市生活垃圾實行強制分類覆蓋范圍的繼續擴大,對于推進我國生態文明建設的整體傳播效果將帶來明顯的政治效益,如提升居民對政府環境管理機構的可信度評價和政治信任,間接帶動居民對生活垃圾分類的參與度和自覺性等。截至2019 年第二季度末,廣州共檢查了412 個生活垃圾分類樣板小區創建,為提高可回收物回收效率、加強投放、收集、運輸、資源化利用和終端處置環節的有效銜接而建構城市垃圾分類處理全過程的運行系統和傳播動員方略[3]。為此,環境傳播學界總結和歸納與城市垃圾治理相配套的傳播方案,動員居民與政府管理機構一起,共同攻克城市垃圾分類工作中的“堡壘”,使居民親身體驗和見證政府城市垃圾治理戰略的實施及其成效,從而進一步強化其地方認同感與政治信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