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破爛的老頭兒

張玉萍

“撿破爛的老王頭兒死了，聽說出了車禍，死得很慘……”清早起來扔垃圾，便聽見小區的居民們議論紛紛。

老王頭兒的離去，我沒什么傷感，只是有點兒同情。對一個吝嗇而卑微的撿破爛老頭兒，他的去世，如同塵世中一粒小小的塵埃一樣微不足道。

只是，連續幾次扔垃圾的時候，見不到那個彎著腰、似乎要把整個身子探進垃圾箱里的瘦小身影時，才會想起曾經有這么一個老頭兒。

有一天，我去扔垃圾，看見一個手里拿著鐵鉤子、費力的從垃圾箱里往外勾一個黑色的大塑料袋的老頭兒，旁邊還有一個破麻袋占據垃圾箱的另一個入口，便故意用力咳嗽一聲以示提醒，聽見咳嗽，他轉過身子觀看。

霍地，一股濃烈的腥臭味兒撲鼻而來，熏得我差點吐出來。忍不住白了老頭兒一眼，沒好氣地說：“那個塑料袋能裝什么呀？干嘛把它弄破？熏死人了”

“對不起！對不起了！”他邊點頭邊唯唯諾諾地道歉。我還想再說點什么，但看到他像我父親一樣的年齡、緊張的樣子，便懶得再搭理他，只是不屑地瞪了他一眼。

聽說他退休前是個教師，每月幾千塊的退休金，老伴幾年前就去世了，也沒有兒女，按理幾千塊錢的退休金，足以讓他過上小康的生活。可卻從沒見他買過任何肉類的菜，穿的也總是那兩套早已過時的舊衣服。

這還不算，他每天都提了個破麻袋，到處撿破爛賣錢。有時候真懷疑他是不是神經有毛病，日子過得這么吝嗇，攢那么多錢干嘛？死了又帶不走，真是不可理喻，可氣又可悲！

一天晚飯之后，和鄰居一起散步，邊走邊聊。幾個半大孩子拿著幾瓶礦泉水，一邊打鬧一邊用手里的水互相潑對方，你追我趕玩得興高采烈的。

這時，碰巧路過的老王頭兒看見了，大聲喊道：“別再小區里打鬧，把花都踩了。”聲音大得好像炸雷，孩子們聽了，吐了吐舌頭，做了做鬼臉便消停了。之后，很隨便地把幾個塑料瓶丟掉了。

老王頭兒見了，跟打了雞血似的，趕緊小跑幾步，像搶什么寶貝似的，把那幾個塑料瓶撿起來摟在懷中。又趕上幾個孩子，絮絮叨叨地告訴他們以后別亂扔垃圾。

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自己那么貪心還教育別人，我不由得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隨著時間的流逝，死去很久的老王頭兒已經淡出了人們的記憶。

兩個月之后，這個已經被人遺忘、不起眼的瘦弱老頭兒，居然引起了軒然大波——本城新報、電視臺相繼報道了他的事跡：撿破爛的老王頭兒多年來省吃儉用，供養著幾個貧困山區的孩子上學，直到他們大學畢業，前兩天來感謝他，才披露了他那些不被人知曉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