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你了（外二首）

李桐

我代替你活到現在。“臉孔鮮艷

而姓氏蒼白”。媽媽，不過是

借用你的一個舊夢

在白天和夜里，各出現一次

八年了，與你扔下的一堆新衣服較勁

就連咳嗽，捶打膝蓋的姿勢

都和你如出一轍，媽媽

我越來越像你了。丟三落四、粗心

在棉襖里藏私房錢、較真、占小便宜

拔白頭發、聳肩，初一十五燃香

不拒絕鹽和胡麻粉，生悶氣、摔東西

在院子里灑水，邊撒邊念叨：

霉氣走，福運來

每逢年節，俗氣地給朱漆大門貼倒過來的福字

媽媽，我越來越像你了，這多么不幸

每到黃昏，看窗臺上那些黃的、紫的花

開了敗，敗了開。冥冥之中總想

把一些微小的、瑣碎的念想，一股腦還給你。

十二月

冷空氣追逐玻璃

光芒反光。玻璃內外更多的喧囂

淪為玻璃本身

深居北方的人，習慣了這個人流密集的地方——籠子、光芒、距離

勤快的肉體在擁擠的夾縫中

獨自慵懶

棉服沒使用香氣

釋放不出令顧客滿意的香味

光芒回到籠子里

顯然意識到

自己必將在某個時段缺席。類似于

退回去。搶在掩門之前

有人在呼喚距離。

做一個幸福的人

不在湖的深處。眾水之上

一根飄忽不定的蘆梢

便是我了

我耐心地守著這面銅鏡

試圖從體內摳出

蘆根。讓黑夜鉆出來

波紋纏繞，一枚月亮

盡管老了有時

幸福而虛幻

——我等了好久

像那枚月亮，那樣

等了好久

我還要等下去

等天亮，從湖水里撈出

男人的，一孔蘆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