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眠曲（組詩）

劉夢

蘋果林

沒有人經過蘋果林

這是一座寂靜的城堡

風也只能在外面盤旋

沒人進來，比墳墓里面

還要持久的涼爽

只是在光線的損傷中

難以保持堅固的形狀

那些枝葉散開又聚在一起

無法保證能成為一個安靜的籠子

可以不被人打擾

獨自面對這些流出邪惡的

誘惑汁水的果實

哦。是嗎，誰不了解痛苦的孕育

不了解奉獻是戴著枷鎖的舞蹈

誰不是被自己的沉重打擊

耗盡，深深地擊垮

但偶爾風的聲音在林間打轉

那離去了又回來

那不斷猶疑的聲音

想要在那個地方找到某種東西

偶爾那緊張的聲音使蘋果林吃驚

我沮喪地想到：

如果走過去的是我的母親

讓她走過去吧！讓她

走過去吧！

綠 葉

瑪麗安，我要告訴你的是

你要沿著河邊走

你走路的響聲就不可能

會比落葉刮擦地面的聲音更大

我要給你看一看

春天是怎樣又一次愚弄了我們

它用毫無憐憫的方式催促著花朵

包圍了可憐的世界

綠色使河流流動

仿佛它之前死了，灰塵統治著它的心

你會看到新一年的葉子綠油油的

涂滿了生命的油脂

這是多么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

總是發生得靜悄悄的

野蠻和肆意，充滿耐心

和毀滅世界的瘋狂

植物是不朽的，永遠不知道衰老是何意圖

只要它的根系還深埋在

深邃的地下，它就能夠

汲取到整個世界的養分

如此簡單，又讓我們不得而知

因此，沒有一棵樹會真正地死去

每一年的這個時候

它們都會重生

或者一部分，但從不會缺少這份喜悅

瑪麗安，我們從來不是一個整體

我們彼此區分得太過明顯

是一片葉子與另外一片葉子

這微小相似的面貌最終都會消失

藍 鳥

有時在冬天的早晨會下雨

比如雨的中期和后期

比如帶來了潮濕的進程

比如藍色和綠色在推進著

有時雨會在沒有山的地方落下

只有霧氣在裸露的土地上疾馳

它打不開房間的門。

白色的影子在后院飄蕩

在密林的深處

一種暗淡無光的色彩混合進了青色

那顏色如同告訴你：回憶

是沉重的四處飄散

我的母親也曾對灑落一地

的垃圾佇立

我裝作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

于是她消失得很快

悄悄地在大地上退卻

但經常在夜里又突然回響

敲打和墜落

一如過去的許多年中發生過的

安眠曲

她睡得晚

她打哈欠

她捏著我的一半身體

她的指甲劃來劃去

她的手摸摸索索

她的身體大多數時候不會發亮

沒有海妖來到她的額頭

沒有人威脅拿走她的帽子

沒有圣誕節的兔子和長尾巴的綠鳥

沒有一顆星

她睡不著又睡得晚

她打哈欠又抱著我

星期六

星期六和地獄一起到來

房間里有兩道影子

燈照亮它自己

一聲哭泣如喜鵲的歡叫

白色用嘴巴喊出

天生的黑就是他的眼睛

唔，雙手悶死了

幽靈一般飄蕩

拖著長長的掃帚的尾部

五根手指鉆木取火

而木頭潮濕如金色

在黑暗中才可以用來點燃

銀杏的靈魂被

銀杏的死撈起

想著這一天想

寒冷多么無聊

多少人被惡魔吸引

啊火多么美麗

我離得太近了太近了

我死于引誘

和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