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 曉
“叔,您和阿姨帶弟弟一起到我們家來過年,有時間嗎?”
“叔,我們一家人都愛您,祝您年年事事順心、身體健康,路上注意安全。”
大年初四,在去三亞前,我收到了680公里外一個藏族小姑娘一起過藏歷年的邀請和祝福,里面那個“愛”字,讓我心中涌起一片暖意。
這是生平第一次有人對我說這個字。也許是因為我性格剛強的原因,我的父母妻兒平常也沒有對我說過“愛”字。如今,這個字卻從一個即將大學畢業走上工作崗位的藏族姑娘口中說了出來,讓我感慨良久。
小姑娘在寒假前就給我電話報過喜:“叔叔,我們這次出去工作需要準入考試,我考試通過了,面試也還可以。”
我非常高興:“這么快就畢業了?工作單位在哪里?”
“叔,下學期六月份畢業,然后直接去壤塘電力公司實習。”
這個小姑娘叫色四姐,是一個有夢想也勤奮、質樸、聽話、懂感恩的孩子。2012年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帶領一個援藏干部人才團隊,走進了阿壩州壤塘縣崗木達鄉章光村。我是在入戶慰問時聽說她的。她當時在學校上學,媽媽索朗初告訴我,她剛上高一,喜歡讀書,成績也可以,以后想考大學。
這個想法雖然簡單,但在當地,因為貧窮的原因,要實現起來非常難。我一聽,當即向索朗初媽媽表態:我來資助她上學,直到大學畢業,并留下了第一學年的學費。
色四姐當時生活在一個單親家庭里。大姐二姐早已出嫁生子,哥哥在縣城打工,媽媽在家務農,有時還幫女兒帶孩子。一家人都沒讀多少書,收入有限,經濟困難,家里三樓都沒錢裝修,用彩條布圍著。一樓是養牦牛的,一家人擠在二樓住。
第二次去色四姐家是在一個周末。那次我見到了色四姐并有了第一次交談。我鼓勵她好好學習,通過讀書來改變自己的命運。小姑娘很感激,送給了我一個筆記本和一支鋼筆。
因為語言的原因,我們至今只見了三次面。通電話和短信交流的次數多一點,但基本都是問答式,很簡短。
在我援藏兩年期滿準備返回前,我對小姑娘以后的學習做了安排。啟程時,她媽媽專門來送行,還給我帶來了酥油和“人參果”。
第一次高考,小姑娘的考分只夠上警校,還是遠在貴州的學校。她最終選擇復讀一年,考上了四川電力職業技術學院發電班。
收到錄取通知書,小姑娘高興地拍了照片通過彩信發給我。據說,這兩年全縣只有她一個人考上這個學校。
2016年國慶節,我和愛人、兒子一起去學校看望小姑娘,小姑娘送給我15根她親自在草原上挖的蟲草,送給我兒子一對銀手鐲。我送給她一臺筆記本電腦,并承諾以后每學期支持她一筆買學習用品和書籍資料的費用,并委托一個在成都上班的研究生畢業的朋友互加微信關照她。
后來聽說愛家的小姑娘把這些錢都用在了家里的建設上。“叔,我收到您的錢了。您的錢為這次家里的裝修幫了很大的忙。真心感謝,我會努力的!”
我回了她的短信:“好好學習,自立自強,你和你們家一定會有一個光明的未來的!”
每到逢年過節,小姑娘都會發短信祝福并邀請我們去她家。
2017年8月,我和朋友幾家人自駕游,路過壤塘時我們專門去了一趟小姑娘家。
當我們趕到她家時,她家三樓正在裝修,還沒有彩飾,古樸的原木色調在藍天白云下顯得格外清新。小姑娘歡天喜地地把我們迎進家里。家里熱氣騰騰的,她媽媽和她二姐正在為我們做各種吃食。小姑娘告訴我,明年來,我們就可以住在她們家里,不用去住賓館了。言談中她對我用了“回家”這個詞,這讓我感到心里發熱,有一種“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的感覺。
后來離開壤塘,小姑娘還在一路關心我們到了哪里,順不順利。
有一段時間,我委托的朋友發現小姑娘在微信里賣東西,大概是藏區的工藝品特產什么的。我請我的朋友轉告小姑娘不要分心,要以專業學習為重。小姑娘很聽話,立刻“關門大吉”。
現在小姑娘已經大學畢業。不難想象,小姑娘以后的工作和生活,以及對家庭和社會的貢獻,將是從前無法想象的。
鄉上的朋友告訴我,像小姑娘這樣靠自身努力改變命運的,對很多寨子里的人來說都是一個讓人贊嘆和羨慕的典型。這當然和小姑娘身上那股子不認命、不服輸的勁頭有很大的關系,也和社會對她的關愛和幫助是分不開的。
在我看來,幫助他人,其實是一件相互成就的事情。我覺得我很幸運,因為小姑娘,我多了一家經常聯系和走動的藏族親戚。我、我的家人和小姑娘、小姑娘的家人也在相互關心和支持中,見證了愛心傳遞帶給彼此的改變與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