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志異》形容詞研究

楊詣 田祥勝

摘要：本文對《聊齋志異》的形容詞進行了詳盡性分析，發現《聊齋志異》的形容詞有如下特點：第一，構成方式上，復音節形容詞所占比例已經超過單音節形容詞所占比例;第二，句法特點上，形容詞使用位置靈活，可以做主語、謂語、賓語、定語、狀語等句法成分;第三，使用情況上，借助形容詞特有的描摹功能來營造悲涼氣氛，描寫女性外貌，抨擊科舉制度以及謳歌氣節友誼等。形成這些特點的主要原因有：成書年代，故事內容，作者的境遇及自身情感世界的建構等。

關鍵詞：聊齋志異;形容詞;句法;語用

中圖分類號：I207.419 ? ?文獻標識碼：A

一、引言

《聊齋志異》為清代蒲松齡的代表作，在文學史上具有較高的地位。郭沫若為蒲松齡故居題寫對聯：“寫鬼寫妖高人一等;刺貪刺虐入骨三分。”魯迅稱之為“擬晉唐小說” [1]193。《聊齋志異》書寫了對自由愛情的追求，對友誼氣節的贊美，抨擊了科舉制度對讀書人的摧殘，揭露了統治階級對人民的壓迫，這些內容都具有積極的社會意義及現實意義。正因如此，人們對《聊齋志異》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內容方面，對語言方面的研究卻鮮有涉及。

其實，《聊齋志異》的語言也極具特色。《聊齋志異》既繼承了文言文的簡潔、準確、駢散結合的寫作風格，又融入了一些當時的方言口語，使其具有雅俗并行的語言特點。鑒于此，對《聊齋志異》的語言研究具有較高的學術價值。通過分析它的語言，一方面可以窺見近代漢語的詞匯的特點;另一方面可以探尋語言運用與內容表達上的關系。本文將從形容詞入手，來探討這兩個方面的問題。

二、形容詞的音節類型及構成方式

我們主要從音節的多少來分析《聊齋志異》的形容詞。從音節上來看，形容詞可以分為單音節形容詞與復音節形容詞。根據我們的統計，書中使用的形容詞一共有1429個，其中單音節形容詞有432個，約占所有形容詞30.23%;復音節（兩個或兩個音節以上）形容詞有997個，約占所有形容詞的69.77%。其中雙音節形容詞有897個，三音節形容詞有8個，四音節形容詞占有92個。

（一）單音節形容詞

《聊齋志異》中單音節形容詞出現的頻率較高，其中，出現30次以上的單音節形容詞一共60個。具體情況如下：

上述出現頻率較高的詞匯，在現代漢語中也經常使用。由此可見它們有著旺盛的生命力，在漢語的詞匯系統中，它們具有較好的穩定性。

（二）復音節形容詞

《聊齋志異》中的復音詞，絕大多數是雙音詞，其次是三音詞及四音詞。復音詞又可分為單純形容詞和合成形容詞。

1.單純形容詞

所謂單純形容詞就是由一個語素構成的形容詞。復音的單純形容詞主要有以下幾種情況：

a.疊音：重疊的兩個單字只代表兩個音節，與單個字的詞義 ① 無關。例如：

（1）黃倉猝不能對，吃吃而言曰：“我十年于外，今始歸耳。” ② （卷八 《霍女》）

（2）二人草草出，嗇于裝，薪儲不給，丁甚憂之。 ?（卷三 《小二》）

（3）衣裳楚楚，眉目如畫，轉瞬之間，不復睹矣。 ?（卷四 《胡四相公》）

句中的“吃吃”，形容說話結結巴巴的樣子，與吃飯的“吃”意義無關;“草草”，形容草率，急急忙忙的樣子，與植物“草”無關;“楚楚”形容姿態纖弱嬌柔，與表示植物牡荊和姓氏的“楚”無關。

b.雙聲：指構成詞的兩個字古音里聲母相同而韻不相同。例如：

（4）捉臂牽之，隨手而下，化為怪石，高尺許，面面玲瓏。

（卷五 《荷花三娘子》）

（5）有久客川中者，逢道人于途，出書一卷曰：“此府中物，來時倉猝，未暇璧返，煩寄去。” ? ? （卷七 《鞏仙》）

（6）會媒來為議姻于大家，初尚躊躇，既聞貌美財豐，志遂決。（卷五 《竇氏》）

句中的“玲瓏”在同屬來母;“倉猝”同屬清母;“躊躇”同屬澄母。

c.疊韻：指構成詞的兩個字聲母不同而韻相同。例如：

（7）而云棲不至，生殊悵惘，因問之。 ?（卷十一 《陳云棲》）

（8）魏佇立彷徨，遙見雙燈明滅，漸遠不可睹，怏郁而反。 （卷四 《雙燈》）

（9）嫗曰：“此婢大會作意，弄媚巧。然果窈窕，阿甥賞鑒不謬。”

（卷四 《辛十四娘》）

句中的“悵惘”在上古同屬陽韻;“彷徨”在上古同屬唐韻;“窈窕”在上古同屬蕭韻。

d.雙聲兼疊韻：指組成詞的兩個字在上古不僅聲母相同，而且韻也相同。例如：

（10）輾轉無以自主，因起而覘之。 （卷二 《鳳陽士人》）

（11）余亦常作是念。但母非中國人，言貌殊異，且同類覺之，必見殘害;用是輾轉。 （卷三 《夜叉國》）

句中“輾轉”在上古同屬知母仙韻。

2.合成形容詞

復音形容詞中更常見的是合成詞。所謂合成詞是由兩個或兩個以上語素組成的詞 [2]87。《聊齋志異》中的合成形容詞主要包括重疊式與聯合式兩類。

所謂重疊式合成詞，是指由兩個相同的詞素組成的詞。例如：

（12）舁歸其家，至則門洞敞，家荒荒如敗寺，床簏什器俱杳，惟有繩床敗案，是己家舊物，零落猶存。 （卷六 《云翠仙》）

“荒”只表示“荒涼”的意義，而“荒荒”則有“蕭條，冷漠”的意義。

所謂聯合式合成詞，是指由并列關系的兩個或兩個以上不同語素構成的詞。《聊齋志異》中聯合式合成形容詞包括以下幾類：

a.同義合成詞：由意義相同或相似的詞素組成的詞。例如：

（13）自念監生卑賤，非車服炫耀，不足震懾曹屬。 ?（卷十二 《公孫夏》）

（14）無何，一人啟關荷杖出行汲，二人乘間掩入。見燈輝北舍，他屋皆暗黑。

（卷十 《申氏》）

“卑賤”中的“卑”與“賤”意義相似，前者有（地位）低下，（品質）低劣的意義，后者有地位低下，卑鄙，下賤的意義;“暗黑”中的“暗”與“黑”意義相似，前者有光線不明，黑暗的意義，后者有黑暗的意義。

b.偏義合成詞：其中只有一個詞素的意義代表這個合成詞的意義，而另一個詞素只起陪襯作用。例如：

（15）緩急人所時有，窘急者不妨明告，我豈積殖自封者哉？ （卷三 《小二》）

“緩急”是反義合成的偏義形容詞，“緩”字無義。

c.轉義合成詞：由意義相關或相反、詞性相同的詞素組成的詞，整個詞的詞義多由語素義引申而來。例如：

（16）婦曰：“讀書之計，先于謀生。公子聰明，何之不可？” （卷九 《劉夫人》）

“聰明”，聰，指聽覺靈敏，心思敏捷;明，指眼力好，眼光正確。形成復音詞后，指智力發達，記憶和理解能力強。

《聊齋志異》正處在近代漢語向現代漢語演變的階段，其形容詞的構成狀況及構成類型向我們清晰地展示出了這個階段的詞匯特點：合成形容詞不僅在形容詞中所占的比例較大（是單音形容詞的兩倍多），而且構成類型多樣。

三、形容詞的句法特點

印歐語里，詞類和句法成分之間是一一對應的，形容詞只能跟定語對應，但漢語則不然 [3]4。在《聊齋志異》中形容詞分布較廣，幾乎可以充當各種句法成分。

（一）形容詞做主賓語

在通常情況下，形容詞主要充當定語，而在《聊齋志異》中，形容詞充當主語與賓語比較常見。例如：

（17）蓮曰：“佳麗如此，乃以愛結仇耶？” ? （卷二 《蓮香》）

（18）主人以為美，曰：“請客以張飛見宰相，宰相必樂用之，厚祿不難致。”

（卷四 《羅剎海市》）

（19）初以為苦，久而漸安。 ?（卷十 《湘裙》）

“佳麗”形容詞做主語;“美”，形容詞做賓語;“苦”，形容詞做賓語。

（二）形容詞做謂語

在現代漢語中，形容詞常作謂語，在《聊齋志異》中形容詞的這種用法也很常見。例如：

（20）公清正無私，惟少年好戲。 ?（卷二 《吳令》）

（21）聞鬼曰：“壯哉此漢！”鋸隆隆然尋至胸下。 ?（卷十 《席方平》）

“清正無私”“壯”都是形容詞，在句中都充當謂語。

（三）形容詞做定語

形容詞做定語是形容詞的主要功能，形容詞的這種用法在《聊齋志異》中也特別常見。例如：

（22）偶入郡，醉過市廛，聞高門中簫鼓如雷。問之居人，云是開壽筵者，然門庭亦殊清寂。 ?（卷十 《神女》）

（23）視其人，布衣潔整，談笑風流。 ?（卷五 《彭海秋》）

（24）一日，陳暮過荒落之墟，聞女子啼松柏間。 ?（卷三 《阿霞》）

“清寂”，形容詞做定語修飾“門庭”;“潔整”，形容詞做定語修飾“布衣”;“荒落”，形容詞做定語修飾“墟”。

（四）形容詞做狀語

在《聊齋志異》中，形容詞也可以作狀語。例如：

（25）生舉界方危坐舟中，萬丈洪濤至舟頓滅，以是得全。 （卷十一 《織成》）

（26）宗始號，家役畢集，室中珍玩，無少亡者。宗大悲，惘然失圖，無復情地。

（卷八 《嫦娥》）

“危”“悲”均是充當狀語。

從以上的分析來看，形容詞充當各種句法成分不是現代漢語才有的，在《聊齋志異》成書的那個年代就已經很常見了。

四、形容詞的使用情況

《聊齋志異》中形容詞的使用很有特點，作者根據不同的寫作對象來運用不同的形容詞。具體體現在如下幾個方面：

（一）運用形容詞來營造悲涼氣氛，表達無奈的人生

作者在寫作過程中，有對自我境遇的暗自流露，用簡練的筆觸，流露出悲劇意味，將悲哀寫得凄楚動人，令人哀婉。

（27）“昔日羅裳化作塵，空將業果恨前身。十年露冷楓林月，此夜初逢畫閣春。”“白楊風雨繞孤墳，誰想陽臺更作云？忽啟鏤金箱里看，血腥猶染舊羅裙。”

（卷四 《公孫九娘》）

公孫九娘本是青年妙齡女子，但是慘遭迫害，與母親慘死異鄉。多年后，人間男子萊陽生來到這里，二人成婚，在花燭之夜她追憶往事，充滿悲苦，寥寥數語，使用形容詞刻畫，細膩委婉動人。

（28）女慷慨而歌，為哀曼之音，一字百轉;每至悲處，輒便哽咽......請君獨聽亦潸然。 ?（卷二 《林四娘》）

林四娘生前是明末衡王府的一名宮女，清兵入境，慘遭殺害。十七年以后，鬼魂遇到陳公鑰，墜入愛河，于是每夜輒起誦《準提》《金剛》諸經咒，希望能度來世，結局卻是與其心愛之人長別，在相思相戀的輪回中無限痛苦，令讀者扼腕。

（二）運用形容詞來描寫女性外貌

描寫女性容貌、體態時，形容詞較為豐富，雖然“美”“麗”二字使用頻率高（“美”使用了165次，“麗”使用了74次），但是在描寫女性的儀態、美貌時，蒲松齡先生涉及到更多的復音節形容詞。

（29）乃執卷細審一過，便趨入室，對鏡修妝，效飛燕舞風，又學楊妃帶醉。長短肥瘦，隨時變更;風情態度，對卷逼真。 ? （卷八 《嫦娥》）

寥寥數語，將嫦娥的美麗情態描寫得十分形象，復音節形容詞的使用，使描寫的情態更具有針對性，更加形象。

（30）惟一媼寄居賣女，女十四五，豐姿姣好，又善諸藝。 （卷十一 《男妾》）

作者沒有將女子的形態容貌等肆加描寫，只用一個形容詞，“豐姿姣好”，符合所描寫的賣女的情境，不加多余藻飾，反而素凈典雅。

（31）臨邑錢秀才，有女名荷生，艷名遠播。年十六，未嫁而三喪其婿。遂媒定之，涓吉成禮。既入門，光艷絕代，旦視之則粉蝶也。 ? （卷十二 《粉蝶》）

用一形容詞，側面描寫荷生的美，具體怎樣不知道，只是借大多數人之口。等到入門時，美貌無與倫比，正面形容詞描寫其美貌。

其他的諸如：慧艷絕倫，絕世出塵，精妙絕倫，嬌艷，媚麗，明眸皓齒，媚曼等等都是用來描寫女性的。《聊齋志異》中涉及到的女性人物很多（包括女鬼和女狐），大多都是勾畫光鮮美麗，心地善良的女性形象，作者不吝惜筆墨，使用了很多正面的形容詞。

（三）運用形容詞來刻畫科舉對人性的摧殘

蒲松齡少年得志，苦讀詩書，然而屢試不中，面對科舉制度，他自然有內心情感的流露，在書中，他多次寫到了科舉教育，描寫科舉應試之人的形容詞就不像描寫美麗女性那般光鮮亮麗，寫科舉考試多充滿悲劇色彩。

（32）生嗒喪而歸，愧負知己，形銷骨立，癡若木偶。 ?（卷一 《葉生》）

寫葉生雖然文章詞賦冠絕當時，然而屢試不中，短短幾個形容詞描寫葉生又一次未能高中后的神態，精準到位，描寫逼真，使葉生的形象躍然于紙上。

（33）王子安，東昌名士，困于場屋，入闈后，期望甚切，近放榜時，痛飲大醉，歸臥內室。 ? （卷九 《王子安》）

往往秀才等到放榜之日，情緒緊張，草木皆兵，形容詞勾勒王子安接近放榜時的情態，妄想逃避現實，于是有了下文狐貍枉報捷迅，使其須臾之間感受到得志之喜，卻又愿望落空。

（34）至堂下，則秀才已與同輩數人，交臂歷指，儼然在徽纟墨中。一獰人持刀來，裸其股，割片肉，可駢三指許。 ?（卷六 《考弊司》）

用形容詞描寫陰間惡吏虐待秀才的情景，使人毛骨悚然，揭露了陽間黑暗制度的罪惡。

（四）運用形容詞歌頌友誼氣節

（35）見其衣敝踵決，居之溫室，設筵相款，寵禮異常。明日，為制冠服，表里溫暖。 ? （卷二 《丁前溪》）

丁前溪家世顯赫，為人仗義，遇到大雨天氣，曾在貧苦的楊家寄宿，當楊家人遇到饑荒，向他求助時，他不忘滴水之恩，盛情款待。形容詞簡潔精煉，將楊姓人的窮苦與丁前溪的熱情相助描寫出來，對比鮮明，言簡意豐。

（36）其一瞪目如椒，意似甚恨怒，然遙望不敢前。蛇果腹，蜿蜒入穴，方將過半，鼠奔來，力嚼其尾。 ? ?（卷二 《義鼠》）

一鼠被蛇吃，另一鼠在同伴被吃之時沒有選擇逃跑，而是伺機與之周旋，最終救下了同伴的尸體。幾個形容詞行動地描寫義鼠的憤怒，以及它不離不棄與蛇斗智斗勇，雖然體小力微，但是它努力的樣子躍然于紙上。

五、形成形容詞特點的原因

《聊齋志異》形容詞特點形成的原因復雜，要結合多方面考量，在此，我們主要從以下幾個方面進行分析。

（一）成書年代

《聊齋志異》一書，形成于明末清初。隨著歷史的發展，單音節形容詞不斷向復音節轉變，因此，本書中復音節形容詞雖然單個詞的使用頻率還是較低（大部分復音節形容詞出現頻率少于10次），但是復音節總數所占比例，已經超過了單音節形容詞。

經濟上，市民經濟發展，資本主義萌芽緩慢滋生，讀者群下移，小說擁有廣大的市民讀者基礎。思想上雖然受程朱理學禁錮，但還是有沖破思想牢籠的傾向，如王守仁的主觀唯心主義哲學等。因此《聊齋志異》在語言雅俗并行，在使用淺近文言的基礎上，加入了民間俗語，更具有生活情調。

政治上，專制統治腐朽，社會矛盾尖銳，清兵入關，明朝統治被推翻。在《聊齋志異》中，也有對明朝滅亡的表述，使用形容詞多有悲涼、惋惜意味。如《林四娘》中林四娘及其母親就是慘遭清軍殺害，曝尸荒野。

（二）故事內容

書中有大量神仙鬼怪的女性形象，雖然形態各異，但是絕大多數都是貌美心善的女子，她們具有一般人的喜怒哀樂和對愛情的執著追求，其中也不乏烈女子，如《嬌娜》《青鳳》《聶小倩》《蓮香》《連城》《霍女》等等。在寫她們的故事時，作者的筆觸細膩，運用了大量形容詞，長于寫微妙的感情，直達人物內心。

如《嬌娜》中，孔生患病請嬌娜診治，看見她的美貌，精神大振。“生望見顏色，嚬呻頓忘，精神為之一爽”，嬌娜為他割除胸間大如桃的腫塊時，他不覺得疼痛，反而貪戀她的姿色，想靠近她的時間更久一些，竟“貪近嬌姿，不惟不覺其苦，且恐速竣割事，偎傍不久”。病痊愈以后，他“沉痼若失，而懸想容輝，苦不自已。自是廢卷癡坐，無復聊賴”。寥寥數語，將孔生的情感變化以及對嬌娜的愛慕寫得淋漓盡致。

作者常常用形容詞渲染氣氛。如“兩岸銃矢夾攻，勢如風雨，斷頭折足者枕藉溝中”（《崔猛》），將緊張的氣氛描繪出來，仿佛身臨其境，畫面感強烈。《連瑣》中的景色描寫：“楊于畏，移居泗水之濱，齋臨曠野，墻外多古墓。夜聞白楊蕭蕭，聲如濤涌。夜闌秉燭，方復凄斷，忽墻外有人吟曰：‘玄夜凄風卻倒吹，流螢惹草復沾幃。”用筆凝練，形容詞的使用恰到好處。《聊齋志異》中文言寫作，吸收了六朝駢文的長處，景色描寫靈動，在力求簡潔的前提下，又筆調自然，具體生動。

《聊齋志異》中講述的故事，多為虛構離奇之事，與社會現實有較大出入，因此使用較多形容詞來刻畫人性、描繪想象中的世界。

（三）作者的境遇及自身的情感世界

蒲松齡自幼勤于攻讀，文思敏捷，但是科舉失意，屢試不中。他位卑家貧，生長在農村，因此可以在文士的雅文學和民眾的俗文學之間汲取營養，辭藻華美、意境建構的同時，糅合大量口語，使之具有更生活化的展示。作者用語言建構起的想象中的世界，悲劇意味盡顯的同時，也在用語言直面人生的悲涼。蒲松齡自謂“喜人談鬼”“雅愛搜神”，在青年時期就已經記述奇聞異事，興趣使然再加上他本身的文學才華，為撰寫《聊齋志異》打下了基礎。

六、結語

《聊齋志異》形容詞使用非常豐富，單音節形容詞和多音節形容詞的使用都非常廣泛。從使用頻率上看，單音節形容詞占有絕對優勢，但是從所占比例來看，多音節形容詞占有明顯優勢，是單音節形容詞的兩倍。從充當的句法成分來看，《聊齋志異》中的形容詞可以充當主語、賓語、謂語、定語及狀語等。

在形容詞的使用上，《聊齋志異》也很具特色。形容詞感情色彩方面，含有悲劇意味，在不少作品中可以看到作者直面人生凄楚，用大量形容詞勾勒畫面、渲染意境、襯托人物形象。《聊齋志異》中描寫女性的篇目占絕大多數，在描寫女性的美時，作者也毫不吝惜筆墨，對其外貌、體態、身姿運用豐富的形容詞，進行各有特點的描寫。描寫科舉教育時，形容詞的使用，揭露了士人的百般丑態，以及對這種制度的抨擊。作者也刻意對友誼氣節進行贊揚，通過形容詞的刻畫，表現友情義氣的可貴。這些形容詞使用貼切，生動形象，生活性強，因此在不斷的演化過程中，很大部分我們現在也在沿用。

《聊齋志異》中形容詞的各種特點主要與三個因素有關，一是成書于明末清初，資本主義經濟萌芽，單音節詞向復音節詞轉化，語言上隨著社會的流變，更貼近口語化、市民化;二是故事內容涉及廣泛，集腋成裘，擅于描寫女性和離奇的虛構世界;三是作者自身的知識儲備豐富、才華橫溢，但是境遇不順所建構的情感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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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朱德熙.語法答問[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5.

Abstract：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adjectives in Liao Zhai Zhi Yi，and finds that the adjectives in Liao Zhai Zhi Yi have the following characteristics： First，in terms of composition，the proportion of adjectives in polyphonic syllables has exceeded that of adjectives in monosyllabic，single The meaning of syllable adjectives is diversified. One word often has multiple mean. Second，in terms of syntactic features，adjectives are flexible in their use and can be used as syntactic components such as subject，predicate，object，attributive，and adverbial. Third，in the use case，the adjective is used to render the atmosphere，the women's appearance，the imperial examination education，and so on. The reasons for these characteristics are： the dynasty of the book，the content of the story，the living situation of the author and the construction of his own emotional world.

Key words： Liao Zhai Zhi Yi; adjective; syntax; pragmatics

（責任編輯：朱 ?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