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蓬（外一首）

你于是擦起木琴 冷火把

燒毀水壩和村莊 所有的眼睛都亮得像海

布谷鳥消化掉它的身體 云霧

把急匆匆的采茶女

流蕩下來 你于是挑起果園

口哨香甜地吹起來

黑夜習慣面無表情 只有當火星

碰倒在燈芯里

你的臉才暖起來 黑夜 尤其

溫暖 一如姐的胸脯

但很少敞開 你于是轉過身去

拿黑夜把黑夜點燃

把初戀的故事講給妻子 米缸光了以后

就各自走上歸程

你于是留下火把 饑餓的牛羊

圍攏寒冬 收音機里

星星撒進磁帶 你抬起頭

淚光流進了星海

一雙眼 我只能借你

左邊的一只 用來儲酒或是

儲存陽光

但砍柴歸來之后

未來為時已晚 你于是

唱起歌兒來

人間于是 亮得像海

[蘇武山]

——獻給死去的親人和終將死去的我

一生 你不止一次與神見過面

就像每天洗臉 穿鞋 把老得生銹的曲子

重新拉一遍

你并不在意 今天的風向 日落的時間

或者 某一句詩的冷熱

你在心最燙處縫了一個荷包

遠方的寒冷叫人悲傷 就像

你在撐著傘的人群里

濕濕地走

猛地 淚眼蒙眬了故鄉

那是蘇武山 一生

你不止一次 與它見過面

就像偶爾熬夜 旅行

把生命過去的部分撕掉在日歷上

即將到來的日子

可圈可點

但你的酒杯已不剩一半

如果有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夜晚

你回到蘇武山 那一定是夢

那一定是一聲嗩吶

和黑白交織的世界

那里躺著神

淌著咚咚的血

關上眼

一生 你不止一次地淚流滿面

就像祖父死去 父親死去 或者

你抱著一堆裝滿深夜的

空酒瓶

跪倒在蘇武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