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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教育幫助我們判斷自身

2019-11-13 22:35:28譚宇婷
華夏文化論壇 2019年1期

格 非 譚宇婷

譚宇婷:

老師,目前國內創意寫作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請問您是怎么看待的呢?

格非:

我其實不太了解什么叫作“creative writing”,這個詞在國外就是創作的意思,但是我們這兒都翻譯成創意寫作。在我來看,寫作就是寫作,創作就是創作,怎么會有一個詞叫作“創意寫作”?創什么意呢?這就很像是一個公司,在搞一個文案,搞一個創意。寫作本身就包含一個最重要的東西,就是創造性,或者說創造力,想象力。所以不需要專門來強調創意。這個詞翻譯得讓人困惑。但是不管怎么說,“creative writing”這個概念在歐洲或者美國很早就在用,后來我們把它這樣介紹過來了。我個人的看法是這樣,文學呢,大家都知道,經歷了一個非常漫長的鏡像的文學的發展過程,在這個當中,非常要緊的一個概念就是所謂文學科學化的過程,文學在原來是一個神秘的終端,它是不可解釋的東西。

譚宇婷:

請問老師,您覺得文學可以解釋嗎?

格非:

過去文學是不能解釋的,也就是說你解釋了文學,還是原來的樣子,它不會被你消費掉。在以前,像汪曾祺先生說,他當年在西南聯大,老師們上課,劉文典給他們講《詩經》,就是把它讀幾遍背幾遍,一個字都不講,那個課就結束了。過去中國人講“冥會”,冥冥之中的那個“冥”。冥會,就是你讀著讀著,讀不懂。讀不懂沒關系啊,你總有一天會懂的。有些詩歌你記在腦子里不一定懂,但是到了一定階段你就懂了,需要你和作品之間慢慢去體會,每個人體會的東西都不一樣。所以在很長一個時間段里,不管是中國還是西方,文學都是神秘的知識。但是到了俄國形式主義、索緒爾的普通語言學概論出來以后,整個世界開始出現一個大的轉折,文學被納入現代學科體制里面,大學也開始設立文學史。在這個過程里面,文學被逐步地科學化、學術化了。大學培養的都是擁有精深理論的一些學者。這樣一來就使得文學在近現代歷史發展中一度變得特別重要,不管是西方還是中國。可是這也造成很多問題,就是文學和普通讀者之間開始脫節了。文學科學化是為了作品能夠解釋,它沒有那么神秘,我們可以分析。比如新批評,它可以進行文本細讀。但是因為它要對文本進行細讀,要形式化,要對敘事進行分析,它發明了太多的概念。它在反對一個神秘的同時又制造了另外一個神秘,這個神秘就是理論。你也許能讀懂很多小說,但是你讀不懂理論,一代一代的大學生都沉浸到理論里面去。所以20世紀80年代以后,全球都有一個很重要的反思——學生進入大學后,是學習對文學的解釋呢,還是直接接受文學。這個當中,重新演變出一個問題,就是我們研究的不是文學,而是關于文學的知識,或者說關于文學一系列的話語。那么在這樣一個過程中,文學作品本身跟讀者之間的關系就隔膜了。所以很多大學生他們對理論很熟,但是沒有辦法來具體判斷這個作品,也很難說清自己的感受。

從這個意義上來講,全世界各個地方都開始重新思考。讓我們跟文學更近,就不要那么多理論,不要那么多學術化。這個過程中,西方很多高校,引入了駐校作家制度。它開始有很多的與文學直接相關的課程,特別是寫作課程。國外像MIT里面,單是寫作課,就有十多門之多,非常多。它有黑人寫作、婦女寫作、傳記寫作……分得非常細。

我們國家也大致經歷了這樣一個過程。就是說一開始研究文學都是感性的,文學評論都是一種隨感式的。“啊,我覺得不錯,我覺得這個作品寫得很空靈……”但什么是空靈,大家不知道,大家都憑自己的直覺在發表自己的看法,后來慢慢就規范了。你使用語言要準確,你引入理論要有邏輯性。后來寫作也好,文學評論也好,都發生了很大變化。而且80年代以后,各個高校都在科學化、正規化。寫作教研室,原來我們各個高校都有的,后來都被砍掉了。砍掉了,當時的想法就是說,寫作這個東西,直接歸入文藝理論好了。那么寫作課就沒有了,沒有了就造成非常大的惡果——很多學生連一個基本的文章都不會寫。中國過去幾千年,你要做官也好、做別的什么事都好,都得首先會寫文章。我講這些是為了說明它的歷史變化是怎么過來的。

直到21世紀以后,大家又慢慢發現,寫作能力是一個特別重要的素質。比如說,你要到一個公司工作,公司交給你大量的文案,你要處理,要寫文章,要寫報告,給領導起草講話稿等,都得有很強的寫作能力。更重要的一點是,寫作能幫助我們去理解我們自身的存在。不是說我們的存在是我們自身可以解釋的,而是說有的時候我們的存在是需要通過寫作來發現的。寫作幫助我們沉思,幫助我們思考自身存在的意義,幫助我們了解這個社會、了解自己。寫作不是把自己所了解的東西記述下來,不是這樣,本身寫作就是一種發明,它能把你心中蒙昧、黑暗的部分照亮。它是認識自己的非常重要的一種方式。所以寫作不僅有實用性的一面,還對人認識自身、對人的成長極其重要。

最近十幾年,大家都在談大學生人文素質,各個學校,比如清華大學,一直在爭論大學生是開一門大學語文課呢,還是開寫作課,寫作變得特別重要。最近一段時間,像復旦大學、北京師范大學、北京大學等都設立了寫作中心,都有作家去高校擔任老師。現在作家進入高校也成為一種時髦,我覺得這個過程反映了歷史變化中的某種訴求。這是很自然的。

譚宇婷:

請問老師,您覺得寫作是可以教的嗎?

格非:

寫作不是教不教的問題,首先設立一個課程,比如清華做這么一個中心的意義不是我們手把手地去教學生寫作,不是這個意思。從根本上來說,寫作也許是不能教的,但是這并不是說你給學生開寫作課,你來設立創意寫作中心,你來幫助學生改作文就沒有意義。這是兩回事。我覺得最重要的一點是看你怎么教了。當年沈從文在西南聯大,他也是寫作老師,他教寫作的方式就是他抱一大摞書到學校去,抱到教室去,然后把這些文章發給大家看,讓大家學著來寫,他也跟學生們一樣,也來寫,看誰寫得好。這樣一種方法能慢慢提高大家的寫作能力。過去很多大作家,像吳組緗、葉圣陶,他們都在幫學生改作文,我也非常重視修改這一方面。因為我當年的寫作也是一個例子,如果沒有《收獲》許多重要的編輯幫我們改稿子,認真要求我們寫好每一個字、每一個詞,我不可能有今天這樣的對寫作的認識。

這個過程是非常需要的。如果不由大學中文系來完成這個工作,那么還有哪一個機構能完成?當然應該由大學來承擔。至于它有沒有用,它肯定是有用的。至于它是不是來教寫作,不一定。它把寫作本身所需要的基本東西都教給你了。比如小說這個體裁,它大致的形式,它曾經有過的各種各樣的變化,老師把它作為一個背景介紹給你了,幫你掃走很多問題,讓你有章可循。然后呢,不是說每個同學在接受了這些基本東西之后,就能馬上成為作家,不是這樣的。而是你必須提供這樣的教育、這樣的訓練,提供了這樣的訓練以后,可能會有些人脫穎而出;有些人能極大地提高自己的寫作能力,改善寫作技能;還有部分同學能夠精通文字;有些同學能讀一些作品,能提高自身修養。從這幾個方面來說寫作都非常重要。不是說寫作課一定要教人寫作,而是它帶來的這個訓練過程對大學生的素質和成長來說極其重要,我們應該這樣來看待問題。而不僅僅是說它是不是能培養作家,能不能教出學生來。所以你剛剛提的那個問題是不對的,不能這么提問題。

譚宇婷:

開設了創意寫作專業后,很多人就在爭議這個問題。

格非:

這個爭議是不對的。他們只看到了皮毛,好像大學一旦設立了創意寫作中心,設立了寫作課程,開碩士班,就是為了培養作家。能不能培養呢?其實這個問題不應該這么提出來,而是說這個舉動到底帶來了什么,這不是一句“能不能教”就能涵蓋的。我們中國人很喜歡偷懶,喜歡把復雜的問題簡單化。媒體很多時候就喜歡把一些問題弄得很簡單,這樣的話很多問題非黑即白,然后他們給你提一些質疑。但實際上從高校來講,不管是對一個人心智的成熟、對文學的了解、對于整個文學史的糾偏,還是出于對整個高校培養人才的綜合考慮,寫作都極其重要。應該從這個角度來考慮問題,而不是說它能不能培養作家。很多人沒有必要當作家。試問中國每一個讀《紅樓夢》的人都想當作家嗎?不是這樣。他覺得讀《紅樓夢》是一個非常好的享受,這就足夠了。他從里面讀到一些道理,他覺得對自己的生存有幫助。他有時候遭遇危難,《紅樓夢》給他提供很大的安慰,給他提供很多想象,使他生活在一個歷史的人文環境里面,讓他跟傳統、跟現實保持一種緊密的關聯,這些東西都很重要。你剛剛提這個問題,為什么我要不斷糾正?這個問題不重要。正因為我們提了這個問題,把很多重要的問題都掩蓋了。

譚宇婷:

請問老師,您現在上課的話,也是跟學生一起讀作品,然后跟他們一起寫嗎?

格非:

我們那個課程叫作“文學名作與寫作訓練”,首先是文學名作,我上課的時候給他們介紹大量的作品,每次課結束的時候我會布置他們讀一些作品。

譚宇婷:

請問老師,你們布置的作品會有一個體系嗎?

格非:

嗯,當然講到某些部分的時候會推薦一些,跟我講的內容相關的作品。你光講了某些理論,大學生不一定能理解。你給他推薦作品,他一對比就明白了。比如敘事速度,這個速度有快有慢,你就提供敘事速度快和敘事速度慢的作品給他,他就知道為什么節奏感在敘事中特別重要。你講到節奏的時候肯定要講到敘事的快和慢。比如說你把帽子從頭上摘下來,你這個動作本身可能需要幾秒鐘,你把這個動作寫下來需要幾秒鐘。但是如果是慢速敘事的話,會非常復雜。在文學史中有非常多這樣的現象。我上課就是讓學生了解關于文學也好、寫作也好、敘事技巧也好,它所有的背景知識,然后給他們提供大量的作品,這是一個方面。第二個方面就是,我每門課,一個學期至少也會要求學生很認真地寫三到四篇作文。

譚宇婷:

請問您也會參與嗎?

格非:

我不去,都是我的助教在管這個事。

譚宇婷:

請問老師,您對寫作教育的前景是怎樣看的?

格非:

這個不存在前景的問題,我們在做一件事的時候首先要判斷它有沒有意義,它有意義就行了,我們就去做。你說的前景是什么?就是我們以后要取得很大的成功?

譚宇婷:

不是,我指的是它以后的發展趨勢。

格非:

任何學科的設置,都是在一種知識的平衡體系里面,這個體系需要達成一種平衡。如果大家最后又都鄙視理論了,鄙視這種科學的總結,大家都在創作,那么理論最后也會反彈,它慢慢會達成一種平衡。而現在我們的平衡是在另外一面——這個學科規范化、理論化很厲害,大學生空有一些理論。還有一個問題是現在大學生本身的經歷匱乏。由于他們大部分是獨生子女,被父母保護得太好了,跟社會幾乎是隔絕的。像我們那個年代,十幾歲,你就已經在生產隊掙工分了。你一個人在外面待個三四天,父母也不會找你。那個年代,你很早就懂事了,就能獨立地面對所有事情。今天的學生是做不到的,不管是從情感還是他們對社會的了解程度來看。從這個角度來說,我覺得文學非常重要,文學提供了非常多的了解社會的途徑。

至于前景,我是覺得,“前景”這個詞我沒法判斷。要是說發明一個火箭,我可以說這個火箭將來可以極大地提高中國國力;發明一個航空母艦,我可以說它可以極大地提高中國海軍的戰斗能力,那這是前景。創意寫作能有什么前景啊,它重要,我們就去做,這個前景你是看不到的。只有等這代人的素質提高,這個社會處于一種平衡,達成一種良性的運轉,你才能判斷。人文方面,很多東西,化成天下,你看不到的。雨落到地里,麥子長出來,水怎么進去,養分怎么吸收,你是看不見的。所以呢,我覺得這種前景呢,有的時候很難把握。我們考慮一件事情不是說它會帶來什么功利性的目的,而是說它對知識的積累、對學生的成長重不重要。如果大家覺得重要,就去做。至于你說的這些,一定會有作用,這個也許需要很長時間才能評估。現在這個事情我們才剛剛開始做,就不應該急急忙忙去預測它的前景。

譚宇婷:

老師,您先前提到大學的教育對您的寫作有很大的影響,又提到了您的經歷對您有很大的影響,請問您覺得對寫作來說,教更重要,還是經歷更重要?

格非:

我覺得時代不一樣了,原來寫作是真的不需要教的。因為我們讀大學的時候,寫作課我們從來不去上,寫作課講的都是那些條條框框,怎么寫文章,怎么寫論文……老師拿來的范文,都是我們認為寫得很差的作品。80年代我們讀大學的時候要比老師走得快得多。你知道的東西老師很多都不知道,你整天在圖書館看的東西太多了。那個年代很特殊,那個時候我覺得寫作確實是不需要教的。

可是在今天我認為寫作是需要教的。為什么呢?因為今天學科門類的知識非常復雜。在古代,大家考慮寫文章主要是為了科舉考試。今天寫文章,語文只占一部分,作文只占一部分,中學也都是應試教育。學生到了大學里面讀書,他會受到各種東西誘惑,比如說游戲啊,網絡啊,平面媒體……大量的時間就被消耗在這些東西上面。那么人怎么能判斷自身?我剛才說過,文學非常重要,它幫助我們來判斷自身在整個社會關系里的位置。這個過程中,人文變得非常重要,因為一切行為,都需要確定行為的意義,就是我為什么需要做這個事情,我的生命到底為了什么。我們今天很少有人討論這些問題。當然,在一個基督教的國家里面,這些問題是不需要討論的,只要信教,這些意義是本來存在的,你是為了信奉上帝。在我們國家,沒有宗教傳統,所以我一直認為人文很大程度上承擔了這個工作——提供意義。人文里面非常重要的一塊就是文學,就是寫作。而且對于今天的大學生來講,他要能夠有效地對抗今天這樣一個欲望化的社會,他必須有自己的定見。這個當中,人文教育就變得非常重要。我覺得在這個過程中,需要有這么一個課程,一個訓練,幫助你多讀一些作品。你要知道哪些是好作品,怎么去理解,這個闡釋史是怎么過來的,這些都需要教。

而過去呢,是依靠基本經驗就可以寫作的時代,你擁有別人沒有的經驗,便可以把你的經驗寫下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文學創作實際上就是經驗的交換。比如我經歷過一次海難,你沒經歷過。我到過好望角,你沒去過。我把我的經歷寫出來,你就得看我的,我把經驗發給你。你談過戀愛,我沒談過,你把你談戀愛的經歷寫給我看,讓我感動。那么我們就在交換經驗。在過去,這個東西是沒有問題的。在過去,很多人沒讀過大學,像高爾基、狄更斯等,但他們經驗非常豐富,他們讀過一些書以后,有一定能力,就能寫作了,他們的經驗就可以呈現出來。今天不一樣,今天大家擁有個人獨特經驗的可能性越來越少。所有人的經驗幾乎是一樣的,你們都是在學校里讀書、做題目,大家對未來的期待、夢想都一樣。現代社會對人的掌控越來越嚴格。這樣的時候,你把你的經驗寫出來沒人看,因為所有人經驗都差不多,我們把它稱為同質化時代,或者另一個概念,碎片化時代。碎片化時代的意思是說,過去的社會是整體性的,比如一個農民,他要烤出面包來,首先要選種子,種麥子,再慢慢澆水,等麥子長完了把麥子收下來,再去烤面包。今天不是這樣的,今天是選種有人負責,播種有人負責,管理有人負責,收割有專門的人負責,脫粒、磨碾、做面包全部分工了,這個工序有幾十種,沒有任何一個人了解全部工序。可是過去所有工序農民都了解,從選種到面包烤出來。今天沒有人擁有整體的知識,在這樣的情況下,你的知識碎片化,同質化了,大家都一樣。在這樣的過程里,人慢慢喪失了自我。你漸漸地發現你跟大家完全一樣了,你不知道為什么,便跟著這些人在走。

在這樣一個環境里,你怎么判斷自身?文學就提供這樣一個方面的思考。所以我覺得在今天這個時代,文學的訓練,你說能不能教,一定要教。在過去,一個人上個大學了不起了,可是在今天,所有的作家必須上大學,你可能還要讀一個好的學校,你有好的訓練你才會不一樣。你得有很多方法,你才能確定自身,你才能看到很多很難看到的、自身存在的隱秘的東西。這個東西不再像過去,五十年前那樣,不言自明。比如過去在農村,像趙樹理這樣的,聽聽故事啊,農村誰和誰談戀愛,鬧了糾紛,把它寫一寫,城里人看一看,覺得這些很好玩,他就成了大作家了。今天你能做到嗎?做不到。所以呢,今天大學就提供了這樣一個訓練的情境,大家水平普遍提高了。我覺得將來不太可能有什么沒讀過大學的、沒有什么知識積累的人能成為大作家,不可能的。所以我覺得時代不同了,原因就是我剛才講的那些。

譚宇婷:

老師,作為一個學者去研究東西的話,他的思維可能偏理性,作為一個作家,他需要感受力,請問你覺得這兩者思維之間會有什么沖突嗎?

格非:

這個問題也是一個似是而非的問題,其實不存在這樣一個分別,這個問題被別人夸大了,好像人有兩種能力,一種理性思維能力,一種感性思維能力,你仔細想想,這不可笑嗎?難道你在需要感受力的時候,你沒有理性思維嗎,你沒有邏輯嗎?你在寫作的時候,你不知道開頭、結尾、中間,這個故事怎么寫嗎?不需要理智嗎?難道你不知道別人作品寫得好是因為什么嗎?你不分析嗎?所有這些東西都是綜合的。只有中國人才會問這樣的問題,在西方沒有人會問這樣的問題,因為像納博科夫、艾柯等都是大作家、大教授,艾柯還是符號學專家,國外沒有人問這個問題,說理性思維會跟感受力沖撞。而且我剛才講了,我們大部分人都受過同樣的教育和訓練。即便你沒有上過大學,你可能也在互聯網里,跟大家受到一樣的知識熏陶,大家看到的新聞都是一樣的,都是某種新聞供應商供應給我們的。這個世界可能有另外一種真實,但是你看不到。一個單位、一個村莊隨時都在發生無數有意義的事情,但是新聞供應商是不讓你看到的。新聞供應商一定讓你知道黃曉明怎么樣、周杰倫怎么樣、他的岳父怎么樣……一定是讓你看到這些東西。就是說你接受的東西是被別人控制住的。因為這是資本生產的一個非常大的邏輯,它可以融化很多含義在里面。在這樣一種情況下,其實大家接受的東西都差不多。

這個過程里面,我覺得首先是不要害怕,說你的邏輯思維、分析能力會妨礙你的寫作,另一方面我覺得這種分析對寫作是必要的。在今天的社會,如果沒有這種分析能力,你連找到自身起碼的真實的可能性都等于零。人就是一個欲望的奴隸,跟著所謂的時尚在走。所以當年章學誠說“時趨可畏,甚于刑曹之法令也”。如果一個人要跟著時尚在跑,這個人就完全不可能思考。時尚比抓你去監牢的人更可怕。你怎么建立起自己的獨立能力?你一定要有分析能力,一定要對現在林林總總的社會現象、對控制你的話語要有分析能力,要能夠去刺穿它。寫作也一樣,寫作這個刀、這個針一定要扎穿這個帷幕,然后你才能看到那個真實性,寫作才變得那么珍貴。而我們今天呢,因為我們缺乏分析能力,有些寫作就按自己的意愿、基本的經驗寫了。寫出來的東西實際上是固化了那個資本的邏輯。你沒有辦法對社會提供幫助,反而是助紂為虐。在這樣一個情況下,你覺得你干了一個好事,因為你作品寫得很差,提供了一個消費的很糟糕的作品。大家都陷入一個麻痹的狀態。所以我認為這個時候我們需要非常好的分析能力。所以理性思維也好,感性思維也好,還有那種想象力、勇氣等都是綜合的,是不能分開的。你問我這樣的問題肯定不是你想問,而是大家都在問這樣的問題。沒關系,我不是說你問得不對,是這個問題其實已經不存在了。

譚宇婷:

嗯,老師,我們知道您之前參加過愛荷華寫作計劃,請問那里給您最大的感觸是什么呢?

格非:

我覺得沒有什么感觸,愛荷華寫作計劃是邀請了三十多位世界各地的作家到一起,住在一塊兒,然后唱唱歌、喝喝酒、看看電影,大家在一起住一個月,然后還分成好幾撥小分隊,到美國各地去旅游,錢都是美國政府或者亞洲基金會之類的提供,待遇很好啊。但是我是一點興趣都沒有,所以我基本是足不出戶,待在房間里睡大覺。因為我覺得他們那種東西花了很多錢,作家們到了一起,真正能進行研討的東西不多。搞一些朗誦會,它的目的很明確,但我覺得這個交流并不是很有效。

如果是我要請你來,我一定是把你的書先讀一下,然后挑出你的書里最好的一些書;我要請來的另外的作家,一定是把你的書先讀個好幾遍,對你充分了解,然后大家再做一些專題的討論。只有這樣,才能真正形成交流。你把三十多個人往那里一放,有的是克羅地亞來的,有的立陶宛來的,有的法國來的,還有印度來的。這些人語言五花八門,而且它也不提供翻譯。大家交流只能靠一些蹩腳的英文。比如那個韓國人,他的英文比我的還差,但是他被要求用英文演講。他的演講除了他自己之外別人都聽不懂。這樣呢,我覺得它有一些細節的設置是形式化的。當然它有一些青年作家項目,也不能說人家毫無樂趣,我覺得對我最大的幫助是我了解了美國,我在那里觀察了一些美國人,我到美國家庭里面去,在那個環境安安靜靜地待下來。我覺得還是有幫助的,但是我覺得它整體還是做得比較粗率。

譚宇婷:

嗯,我們國內現在一些高校覺得那邊做得比較成功,然后把那邊的研討會之類的組織形式引進來了。

格非:

中國人,實際上,我覺得有些地方已經做得比他們好了。中國人呢,很崇拜西方,但是西方呢,是不崇拜中國的。西方人也不崇拜立陶宛,不崇拜非洲人。它把你請過來是有一個目的的,這個目的我不講你們也清楚,這背后很復雜。它覺得把你請過來是給你提供了一個機會,大家到了一起。中國人不一樣,中國是你把一個國外大作家請過來,是當菩薩來供的,研討會非常深入,會有大量的翻譯,不會浪費時間,會有無數人來。這在美國是做不到的,它就是把一大幫作家招過來,你愛干嗎干嗎。它還有很嚴格的規定,每個作家經常會做一些研討,這些研討都是非常皮毛的。我現在感覺沒有一次研討會讓我有深刻的印象,愛荷華的那些在我看來是很需要改革的。

我在那里最大的收獲就是聶老師,聶華苓老師。我基本什么活動都不參加,整天貓在聶老師家里,聶老師就請我喝香檳酒,然后把一些中國作家、朋友請來,一天到晚海闊天空聊過去,真過癮。這是中國人的做法。但是它們那個中心IWP,我覺得過于形式化,機械化,沒什么意思,就玩一些游戲。

最后的時候,他們提出來,要我跟一個伊拉克的作家去演一個電影,扮演一個角色,我們當時覺得不去也不好,就去了。去了之后,他們要我們倆站在一個山坡上,我們就站在一個山坡上,要我們走過來,我們就走過來。然后有一個美女走過來,背著一個吉他,從我們身邊走過去,他們叫我們轉過身來,去看那個美女。這個視頻在網上還能搜到,我有段時間還能搜到自己演的那個視頻。它做得很好玩,為了調動大家的積極性,它想了很多辦法。但是我覺得作家不需要這個,作家重要的是思想的碰撞,就是你的問題在哪,我的問題在哪,怎么面對我們共同的文化境遇,這是非常要緊的。他們這樣顯然是面對中學生的做法,如果搞個夏令營這樣做是可以的。

譚宇婷:

請問老師,您對現在的文學教育有什么不滿意的地方嗎?

格非:

我很難說,因為我不了解清華大學以外的學校是怎么做的。雖然我也是北師大的駐校作家,但他們怎么做的我確實不是特別清楚。你們將來可以去訪問張清華教授,他是那邊負責人。復旦怎么做的,北大怎么做的,人大怎么做的,我都不了解。我只了解清華怎么做的。

清華剛成立這樣一個中心,所以我們也沒有什么經驗可以給你們提供。這個中心剛成立,還沒有開始運行。但是我們的設想是這樣的,從大的方面來講,我覺得需要去和世界的重要的作家去進行某種溝通、交流。而重要的作家,我們過去的一種想法就是,所謂的,他們開玩笑說是一些功成名就的、得了諾貝爾獎的大作家,把他們請過來。但是我個人的想法不太一樣,因為你想想看,我們今天有很多作家,可能要等到一百年后,他們的名字才會被別人知曉,就像卡夫卡死后幾十年別人才知道他;就像耶茨這樣的大作家,美國的,差不多過了五十年,世界才突然發現,這里還有棵大樹。我們不僅要關注那些已經被肯定的、重要的作家,也要關注那些真正的、還沒被肯定的大樹。所以,從大的方面,我比較希望跟五十來歲這個年齡的作家交流。第二呢,我覺得國內的創作界有很多不被人知曉、非常重要的年輕人,我覺得我們需要來進行對話。再有一個就是校園文學,清華大學自身的學生的創作。我們這個中心成立以后,所有同學都可以向我們中心提交作品,我們隨時請作家給他們修改,給他們提供反饋的建議。當然我們也會有中心的開放日,一個月一次,邀請學者、作家還有學生來座談。當然我們也會設立一些文學獎項,面對清華大學的研究生,這樣有助于校園文化的開展。至于其他學校寫作中心的問題我不太了解。

譚宇婷:

請問老師,您對我們這個年齡的學生學寫作有什么建議呢?

格非:

有一個詞叫“多元化”,這個“多元化”我們今天談得很爛了。我們今天說什么東西的時候,你都用多元化來為自己找借口。你爸爸媽媽要說你什么東西的時候,你說我多元化,你有你的一套,大家彼此共存,別來干涉我。美國人要叫你干什么的時候,你說不不不,我們多元化,中國人有中國人的一套。這種多元化慢慢就變成一種相對主義的東西,它實際上是一種被偽裝起來的多元化。

我希望你們不要被這種虛假的多元化所迷惑。在這個多元化里,占得最多的可能還是流行文化的東西。我們小的時候也崇拜流行文化,崇拜影視歌星,都一樣,但真正的多元化除了這些流行文化的東西,也包含了很多重要的、正規的知識,比如經典的文學作品,大量的關于戲曲、繪畫、音樂等方面的知識。我覺得我們今天修養、視野等方面都很狹窄,我們需要擴大我們的視野,這樣的話,才會對寫作形成真正的幫助。舉個例子,比如張愛玲這樣的人,基本上不怎么出門,比較傲慢,比較清高,脾氣也比較怪,但張愛玲的知識面還是很豐富的。中國傳統歷史章回小說、中國的筆記、戲曲、大量關于民間文學的東西以及很多西洋的知識等,她都很用心地去了解。當然這跟她的家庭有關,這是不一樣的。我們今天的多元化變成相對化了,所有知識都被分割了。所以我覺得在你們大量閱讀網絡科幻、懸疑、穿越這些東西的時候,也應該多關注關注真正的文學史的重要作品,因為這些東西都是千錘百煉的精品。我們如果把這些東西都放在一邊不看,而去看一些缺乏營養的快餐式的作品,你想你是一個理智的人嗎,你根本不是。并且你的壓力非常大,你是被這個社會所裹挾的。如果你不了解經典作品,你跟很多人沒法對話。不是說你不能聽那些流行音樂,是在這同時,你要知道音樂史上那些更重要的作品。當你在網絡上瀏覽那么多攝影照片、藝術作品的時候,你要了解整個藝術的發展過程,了解藝術史的脈絡,西方的、印度的、中國的……如果你不了解這些東西,你的人生是有非常大的缺憾的。你要調整你的知識面,只有調整了,你的知識才會在一種真正多元的結構里面。然后所有這些流行文化也能給你提供幫助,流行文化能夠幫你直接了解現在人的情感、基本狀態,那也很重要。我覺得我們現在太偏,偏于一隅,這樣的話,就談不上寫出好作品。

我覺得現在同學的寫作能力都很強,很聰明,大家都是獨生子女,父母對孩子的成長傾注了太多心血,在各方面要求都很嚴格。我在讀大學的時候遠遠達不到你們現在讀大學時的文字能力,這是你們非常大的優勢。可是你們也有你們的問題,問題就在于沒有那么豐富的知識系統,太受流行文化的影響,這樣的話,這個文化的狀況聊起來就讓人擔憂。這種擔憂不光存在于中國一個國家,全世界都是這樣的。你想在美國社會里面很多人不讀莎士比亞,這很正常。誰讀莎士比亞?大家都在讀那些流行的東西,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韓國人也一樣,我覺得中國人比韓國人好一些,我在韓國教書一年,都快憋死了。在韓國,沒有一個人跟你談稍微嚴肅一點的話題,沒有人感興趣。在中國,你可以聊聊福柯、德里達等等,你要到韓國,找人去跟你談福柯,當然不是沒有,有,很難很難,他永遠跟你談的就是那些亂七八糟的流行的東西,那些網絡新聞整天曝光的東西。所以我的一個建議就是我們需要建立一個比較完善的知識系統,不要被我們今天所謂多元化的東西迷惑。今天我們說的多元化其實就是相對主義。而真正的多元化是需要你的經驗與他者的經驗互相碰撞,碰撞以后你能夠及時發現自身的特點,然后不斷改進自身,使自己提升到一個更高的境界,這有助于個人的成長。我們中國人過去說的就是致良知,或者說修身,這個特別重要。這些東西都會對你產生非常重要的影響。

我覺得我們今天學習途徑非常廣闊,如果你想學習什么東西,今天的社會所能提供的便利是我們當時的不知道多少倍。舉例來說,我們當年一本書出版要等很多年,今天沒有這個問題,今天所有書你都能在網上查到。而且查資料我們要到專門的地方去翻,然后用相機拍照,拍出來之后慢慢地查,再弄出來復印,很困難。今天這些問題都不存在了,大量東西在網上都有。正是因為你們的條件很便利,使得大量的時間被消耗了。你們都知道你們專有的知識在哪個層面,你們最拿手的知識在哪個層面。我現在跟我的學生在一起接觸后,我發現我跟他們確實是兩種不同的人,他們一拿到手機之后嘩嘩嘩嘩,一些東西就運過來了。我覺得對我來說很神奇,他們說太簡單了。一旦要我在淘寶上購東西的時候,我就特別恐懼。所以我們跟你們不一樣,在這些東西面前,我們有我們的局限。

所以我們要能夠發現他者。如果在一種自以為得意、甜蜜的、永遠在肯定自己的虛假的東西里面,你的自我就迷失得更快,而且更徹底。它沒有辦法促使你反省。《紅樓夢》里面說“眼前無路少回頭”,是因為人在欲望里面,你不到眼前無路的時候你是不會回頭的。眼前無路的時候就是“他者”。為什么當一個人生了病,這個人馬上就會反省自己?因為這個病是“他者”,這個東西是你不愿意要的,它強制進來。這個時候你突然發現自己的生命沒有多久了,你會反過來思考一些大問題,平時你是不會思考的。當然我覺得不必要等到那個時候,文學作品里面有很多你原來根本不適應、不喜歡的東西。比如陀思妥耶夫斯基,他根本沒有鹿晗那么好看,那么漂亮,那么賞心悅目,但是他等著我們去理解他,一旦你理解了之后,你會獲得一個非常大的天地。這個東西是鹿晗不可能提供給你的,鹿晗是會讓你舒服,他肯定你的動作,肯定你的選擇。

說到年輕人的文化,我的想法比較多,可以提供的建議也很多,說不完。但為什么要挑“多元化”?我不反對大家對流行文化有興趣,我剛才說了我們過去也是這樣,但是我覺得要在一個真正的多元化過程里會比較好。比如說我要有能力來肯定我的生活,比如我有一個朋友前幾天跑到溫泉旁邊買了一棟房子,他與世隔絕,跟所有人都不來往。我突然給他打電話,說有一個地方需要你去干一個什么事,能掙很多錢,他說不不不,他不干。當他做出這樣一個決定的時候,他要有能力肯定他自己的生活。那么這個動力是哪來的?是基于他對世界的了解,生命的理解,他才可能做出這個有意義的舉動,并且他承擔了這個后果。

我們今天往往要掙扎一下,你要選擇你的生活道路,你的依據是什么,你哪來的動力,誰在支持你,你能不能承擔這個后果,這都是問題。假如所有問題都不想,那么好了,我們走一條最舒服的道路,你跟著別人跑。這樣對年輕人的危險更大,這個責任不在你們,這是我們這個社會造成的。目前我們這個社會欲望化的過程還遠遠沒有過去。我覺得年輕人對這個要警惕。今天有很多網絡作家,寫了好幾千萬字的東西,這些東西有價值嗎?就是一堆廢紙而已。掙了多少個億的錢,有用嗎?如果我們真正熱愛文學,我們需要了解什么是文學,然后在這個過程里有自己不可動搖的對于文學的見解。要建立這個東西,你沒有真正多元化的知識,你是很難做到的。如果你連這個都做不到,你就沒必要寫作了。因為寫作是一種重要的發現,寫作的重要功能絕對不是提供消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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