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 靜（組詩）

龍 少

[寂 靜]

日落前的天空

讓我留戀。光亮慢慢褪去

鳥雀只剩下一雙翅膀

仿佛時間原本就是這樣

繾綣，綿長，多么令人不舍

這就像仰看長安城里

叧一只飛鳥的背影。看久了

便開始向往它陳舊的天空

翅膀平行于月亮

羽毛有著牡丹的香氣

很多次，獨(dú)自穿過它們的夜

我仿佛是在銀河里沐浴

在詩歌里自己遇上了自己

塵間無塵啊，萬物皆為兄妹

那我曾經(jīng)渴望擁有的

一棵香草的高度，也竟然就在

自己的發(fā)梢。而且上面垂掛的

那滴露珠，多像一面鏡子

里面有著永恒的寂靜

[這一天]

秋日已是掛在林間的水墨畫

它屬于我們，又不屬于我們?nèi)魏我粋€人

我有時站在窗前發(fā)呆

有時澆花，洗衣服

或者將自己喜歡的文字，搬到紙箋中

偶爾有幾只鳥落在窗外樹枝上

完整的一天，便漸漸有了深邃的味道

像送進(jìn)嘴里的藍(lán)莓

我開始習(xí)慣這樣的日子

習(xí)慣沉默和日漸增多的雨水

你也不說話，我們都很安靜

好像這一天，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過

[也是愛]

夕光走下臺階，你看到幽靜尾隨著它

看到村莊，青藍(lán)色的煙霧

輕柔升起又緩慢散去

你分辨不出什么聲音低低飛過

這是屬于草木的時間

空氣里布滿了你喜歡的味道

你的思緒，依附著梧桐葉翻動過的光線

小心波動。像幻覺

像一種朦朧而又無法描述的愉悅

你愛上這些愉悅

你身后有白白的人間

[傍 晚]

傍晚令人悲傷

木槿花開到一半，又悄悄

收了回去，仿佛時間在縮小

鐘表里的時針和分針

都取消了，只剩下孤單的秒針

正在抓住花瓣往回跑

雨倒是下得很急，但它們

只落至半空，只讓你隱約聽見

便從西安的上空落到了商洛山中

沒有一滴前來淡化你

淚水的濃度。你可以輕描淡寫

說出時間與木槿

你和消失的雨水之間

確實(shí)存在著鐘聲和大海

但你已經(jīng)無心于此，因?yàn)楸瘋?/p>

而迷上了向內(nèi)收縮

而且越來越相信這些身邊的花草

也是寺廟，它們會在

每一次日落之前關(guān)閉自己

并將你虛掩的廟門

輕輕關(guān)上

[片刻歡愉]

鳥鳴落在窗外，茶水已經(jīng)煮沸

我在書桌前整理昨晚看過的書籍

我已經(jīng)從這些文字和情節(jié)里退出來

需要獨(dú)坐，享受寂靜

一個人的寂靜，是晾在陽臺的棉布裙

透過的光，明亮和柔軟都恰到好處

我端起茶杯，我的影子落在地板上

帶著細(xì)小的弧度，被風(fēng)緩緩吹起

如果這時有人進(jìn)來，我會不會和他分享

這片刻的時光，像孩童般致以純真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