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 對弈者
都是棋子。 從小在棋盤上學習走路、 過河
學習馭馬、 驅車、 翻山、 越嶺
學習丟卒保帥, 你死我活……
其實, 對弈者
都是局中人。 只要面對面坐下
他們之間就有河流、 鴻溝
只要面對面坐下, 他們就是一盤棋
其實, 旁觀者
也是局中人。 他們能看清他人
卻看不清自己
他們總在思考: 留下退路的人
能否退到局外, 退入林下
隱去身形?
春天, 街邊林帶里
一張舊報紙, 飄不起來
也靜不下來。 它嘩啦嘩啦響著
北風南吹, 南風北吹
嘩啦聲是它唯一的聲音, 全部的聲音
它用嘩啦聲讀過期的新聞、 訃告、 聲明
以及尋人啟事、 征婚廣告。 它用嘩啦聲
描述花草、 細雨、 鳥鳴
它用嘩啦聲把自己的影子取回, 又扔遠
它用嘩啦聲把寂寞撕碎, 把孤獨揉成一團
它用嘩啦聲過河拆橋、 破釜沉舟, 與自己對陣
它用嘩啦聲把自己打開──
使長方形、 正方形更適合透視內心的秘密
它用嘩啦聲擦拭自己、 卸空了自己
在它不間斷的嘩啦聲中
對面的打印鋪面里, 每一張紙
都心神不寧, 每一張紙
都出現了褶皺、 波瀾
每一張紙都包上火, 發著愛情的高燒
電鋸如牙齒。 隔壁
沖擊鉆深入墻體后, 才感到
一對中年夫妻的平淡生活, 和若有若無的愛情
仍然邊界清晰, 不可逾越
互刀如舌。 而灰鏟是打開的鐵扇
──在某層的書房, 鐵錘砸墻
開窗觀看遠景, 聲音如驚飛的喜鵲
恨不黑, 也愛不白
樓梯, 每上一層
或下一層, 聲控燈都會曝光、 泄密
順著一根線, 吵架吵出一根針
它細小, 沒有一絲破綻
锃亮, 如一縷閃電, 醒著
警惕自己生銹
當街道拐彎, 突然變向
她無法回避: 迎面的秋風, 飄零的落葉
以及一個因轉身太快
而內心產生漩渦的人
因此, 她將半瓶水丟了——
半瓶水, 一直滾到了馬路邊上
才忍住痛苦
半瓶水
半邊不愛了, 半邊還愛著
半邊空洞, 半邊沸騰
撿起半瓶水
我半邊輕, 半邊重
半邊是水, 半邊是岸──
濤聲不絕, 像愛承受著不愛
豎著吹, 蓋納笛
是他的嗓子。 穿過笛子的風、 溪流
上述程序運行一次之后可以得到積分Ⅰ約等于0.280 482 3,兩種模擬給出的近似值接近,因此可以推斷積分積分Ⅰ的值介于0.28到0.29之間。
炊煙、 群山、 草坡, 以及牧群、 鷹
音質因物而異, 各具色彩。 間或
排簫插入抽泣聲和排比句
“我們來自哪里? 我們是誰?”
…………
與天交流, 搖蕩器
以巫術蠱惑他。 他手握冷云、 雷聲
渾身抖動, 嘩啦作響
自己給自己下驟雨。 而天空肅穆
低于想象, 是一幀動人的大好背景
“笛聲是路, 笛聲盡頭
部落像在時光中遷徙的群峰, 閃著
神賜予的白光”。 他在一首曲子中
回歸、 返鄉。 星辰神秘
像祖先的在天之靈
──淚, 是一種液體語言
他用眼睛說出時
在場的人, 都懂了
一張白紙, 不是處女膜
不是留白, 空白
不是寂寞孤獨, 失戀失眠
不是一草可愈的小疾, 也不是無藥可救的絕癥
不是白日夢, 也不是人生最初的一頁
不是進入黑暗的門窗, 也不是風一吹就開始演奏的枯葉
不是李白的名字, 亦非白居易的姓氏
不是凝霜的一個早晨
更不是“小雪” “大雪” 這種寒冷的節氣
──當否定了最恨, 最愛
也消失的時候
一張白紙就完全黑了, 月出星顯
我關門點燈: 想一個與夜晚相同的人
做一件明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