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在俄漢慣用語中的文化伴隨意義對比分析

齊星 吉林大學外國語學院 河南省周口市

1.引言：

語言是社會生活的反映，是民族文化的載體。在我國的語言學研究中,文化與語言關系的研究一直受到人們的關注。我國是世界上養馬歷史最悠久的國家之一，五千多年前中國人已經會利用馬來駕車，馬在中國傳統的十二生肖中排名第七位，在中國文化中占據特殊地位。一提起馬，很多中國人會想到其正面意義，如騏驥，徐悲鴻的八駿圖。

歷史上馬在中國人和俄羅斯人的生活中履行的功能不太相同。在中國提起馬首先想到的是軍隊和速度；而在俄羅斯馬是勞動的象征，在農民的農場里是必不可少的。與此同時，конь是俄羅斯文化最重要的象征之一，他陪同著基督教圣徒、壯士和童話里的英雄，是俄羅斯文化中的一個重要人物。接下來我們探討馬在中俄慣用語中的文化伴隨意義有哪些異同。

2.1漢語中馬慣用語的文化伴隨意義

漢語“馬”慣用語的內容涉及面非常廣。由于受到先天和后天條件的影響,馬彼此之間體格有強有弱,能力有大有小, 因而有良馬與劣馬之分。古籍中用駿、騏和驥等指良馬,用駑或者駘指劣馬。根據《漢語成語源流大詞典》統計，含有馬（包括驥和駒）的成語143個，其中貶義有36個。（姜振靜，2016）所以在漢語中，馬的積極文化伴隨意義多余消極的文化伴隨意義。下面我們舉例說明。

—）馬是中國古代戰場上極為重要的裝備，指交通工具并且與戰爭密切聯系。千軍萬馬：形容兵馬眾多聲勢浩大。招兵買馬：招募士兵，購置戰馬。人強馬壯：形容軍隊的戰斗力很強或者軍容很盛。戎馬倥惚：形容軍務繁忙。馬革裹尸：用馬皮把尸體包裹起來，指英勇作戰，死于戰場。金戈鐵馬：戈閃耀著金光，馬配備了鐵甲，比喻戰爭，也形容戰士持槍馳馬的雄姿。馬首是瞻：古代作戰時，士兵看主將的馬頭決定進退，比喻服從指揮或樂于追隨別人行動。

二）因為馬能日行千里，所以也用來指速度快、時間過得快，或者指人才。例如：蟻能測水，馬能識途：管仲與齊桓公打仗回來時迷失了道路，管仲讓老馬在前面走就找到了道路；龍馬精神，比喻精力充沛；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光陰如白駒過隙—指馬跑得快，喻時間飛逝；老驥伏櫪，壯心不已、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騏驥、千里馬類比人才。

三）馬是忠誠，知恩圖報的象征。例如：馬有垂韁之意，犬有濕草之恩；犬馬猶然知戀主；人中呂布，馬中赤兔：它與主人惺惺相惜，多次在危難時期幫助主人，當最后主人關羽戰死沙場后，它絕食而亡。

四）馬在古代象征富貴。馬在中國古代能夠代表一個人的社會地位，因為有身份的或者是做官的人才能夠騎馬，所以人們可以通過是否騎馬來劃分社會等級。例如有諺語：馬死黃金盡；《史記》中有關“牧馬二百蹄”富裕程度“可與千戶侯”的說法。

五）漢語慣用語中也有用馬來總結處事經驗。例如：馬有漏蹄，比喻犯錯誤是難免的。馬善被騎，人善被欺，多用來鼓勵人要有斗爭勇氣，不宜太老實。馬上得之，不能馬上治之，指武打天下,文治國,就是說打天下可以靠武力,治理天下不能用武力,得靠文官。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六）消極的文化伴隨意義較少。例如：馬耳東風，意思是比喻把別人的話當作耳邊風，即對外界刺激沒有反應。天馬行空：天馬，神馬。意思是天馬奔馳神速，像是騰起在空中飛行一樣，多比喻詩文氣勢豪放，不受拘束。也比喻人浮躁，不踏實。心猿意馬，意識像馬在奔跑一樣的控制不住，形容浮躁。馬馬虎虎；拍馬屁，指諂媚奉承。

2.2 俄語中馬慣用語的文化伴隨意義

馬在俄語中用 л о ш а д ь和к о н ь表示，它們是同義詞，但含義不完全相同。在俄語詳解詞典中，前者是第一個指馬的單詞，它是用來概括動物的名稱，多用于農業。而后者通常指公馬，用于民間傳說、象棋術語、隆重的演講或者軍隊和騎兵的演講。大多數俄羅斯人由前者可以聯想到母馬、村莊和工作；由后者可以聯想到公馬、權利、軍人和朋友。下面我們分別談談這兩個詞語的文化伴隨意義。

2.2.1 л о ш а д ь的文化伴隨意義

一)指家畜，多指母馬；或者身材魁梧身體強壯的女人。這是因為馬在俄語中為陰性，用于農業耕種業，此外馬的體格魁梧且力氣大，所以被賦予此類特征。例如 л о ш а д и н о е з д о р о в ь е指像牛一樣健壯的身體。

二）指農場的助手和勤勞的勞動者。俄羅斯的馬多用于農業，它們承擔著繁重的農活是農民忠誠的助手，它們熱愛勞動任勞任怨，無休止地工作。所以人們賦予它勤勞的特征，我們可以在成語和俗語中看到：Л о ш а д ь н е п а х а р ь а п е р в ы й н а с е л е р а б о т н и к馬不是耕耘的人而是農村第一個干活的人р а б о т а т ь к а к л о ш а д ь像馬那樣工作很多 л о ш а д и н а я с и л а指吃力如馬 л о м о в а я л о ш а д ь拉重貨的馬。

三）善良老實和仁慈的象征。馬幫助主人耕作并提供馬奶馬肉，同時還是運輸工具，所以在俄羅斯人的意識里馬是和無私奉獻的優秀品質聯系在一起的。

四）指人的外表或動作特征與馬相似，但此類特征多具有貶義色彩。馬的外表特點是臉長，牙齒大眼睛大聲音高，所以人們用它來類比有這些特征的人以表諷刺，且多為 形 容 詞 形 式。 例 如 Р ж а т ь/б е г а т ь к а к л о ш а д ь像 馬 一樣嘶鳴指人笑得很大聲或者像馬一樣跑比喻跑步的聲音很大 л о ш а д и н ы й п о д б о р о д о к像馬一樣的下巴 Л и ц о у н е г о д л и н н о е л о ш а д и н о е它的臉很長像馬臉似的 к р у п н ы е з у б ы к а к у л о ш а д и像馬齒一樣的大牙 л о ш а д и н а я у л ы б к а像馬一樣的笑比喻難看的微笑。

由此我們可以得出結論，該詞的文化伴隨意義多是正面的評價色彩：體格魁梧、辛勤勞動和善良，同時還有中性和負面的評價色彩。接下來我們看其同義詞的文化伴隨意義。

2.2.2 к о н ь的文化伴隨意義

在俄羅斯的童話和民間傳說中該詞多是正面形象，扮演英雄主人公忠誠坐騎的角色，與之搭配的修飾語多帶莊重高雅的色彩。例如幫伊萬王子找到火鳥并取得成功的馬。同時傳說中的馬也能預示命運，可報吉報兇，如戰士的馬嗅誰，這個人會被殺害。帶該詞的慣用語涵蓋面較廣，多帶正面的評價色彩。

一） 指公馬且具有高雅色彩。這是因為這個詞在俄語中為陽性且多指戰馬。

二）戰馬和忠實的戰友，也用來指速度快體力好。這個詞所表示的馬用于戰爭，馬具有奔跑速度快靈活且耐力強的特點，是戰士的得力助手是戰場必不可少的代步工具。所以有這樣的諺語 Р а н а к о н я в ы з ы в а е т с т о н意思是馬的傷口使勇士呻吟 у п о р н ы й к о н ь指馬具有耐力強的特點。

三）它是自由，權利和成功的象征。在俄羅斯諺語中，馬是草原上馳騁的和熱愛自由的動物，我們認為這和韃靼人的思想觀念相關，因為他們是草原上興起的游牧民族。此類諺語有：無論怎樣栓緊馬它都向往自由；草原上的馬無法挽留；當它想起草原的時候它是快樂的等。除此之外馬還象征著權利和成功。例如我們可以看到這樣的成語 б ы т ь н а б е л о м к о н е感覺自己是勝利者，比喻獲得勝利取得成功，需要指出的是，古代俄羅斯慶祝戰爭勝利時，勝利者通常騎白馬。

四）象棋術語。不只中國，俄羅斯也有象棋，但俄羅斯棋子中的馬是立體的馬頭形狀而不是字母，所以該詞也指帶頸部的馬頭形象。

五）老馬象征生活經驗。老馬不止一年為主人服務，它受人尊敬，所以在諺語中成為了生活經驗的象征。例如С т а р ы й к о н ь б о р о з д ы н е п о р т и т老馬拉犁不毀壟溝，比喻有經驗的人干活可靠。

六）在俄語中，這個詞還可用于表達色彩、亮度和形象的轉義。例如冰上溜冰鞋的詞根是馬；木馬則出自古希臘神話傳說，指哪怕是敵人送來的禮物，也必須戒備警惕以防陰謀詭計。（彭在義，1983）

從以上例子可以看出，帶該詞的慣用語基本上都是褒義的且其修飾語多具有莊重高雅的色彩。區別于農業領域，該詞多用于戰爭和童話、民間傳說及象棋術語中，指戰馬并象征自由成功和勇敢。由此我們可以得出結論，兩詞的主要差別在于性別和動物在人類生活中的應用領域。接下里我們來比較馬在俄漢慣用語中文化伴隨意義的異同。

3.馬在俄漢慣用語中的文化伴隨意義對比

從以上的舉例介紹中可以看出，馬在俄漢語中的文化伴隨意義既有某些相似之處，又有各自的民族特色。在中俄慣用語中，馬都被描繪成助手或者人類忠實的朋友。我們將帶馬的俄漢慣用語按表述和意義是否相同來進行分類：表述和意義完全相同；表述相同意義不完全相同；表述相同意義不同；表述不同意義也不相同；意義相同表述不同。

一）表述和意義完全相同。第一，當用馬的外表與動作特征修飾人時，馬在俄漢慣用語中都帶貶義色彩。例如馬臉形容人的臉長比喻長相丑陋。但需要指出的是，漢語中沒有用馬來修飾體格健壯的女子的情況。第二，俄漢語中的老馬都可比喻經驗豐富，或者抒發壯志難酬的情感。如漢語中的老馬識途和俄語中的老馬拉犁不毀壟溝，不過俄語諺語源于農業耕作，漢語成語源于戰爭；老驥伏櫪和俄語俗語像長時間沒有使役的馬一樣，都指有能力的人渴望施展自己的本領。第三，俄漢語中馬都可用來形容速度快，如漢語中的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第四，俄漢語中的馬都能指象棋術語。除此之外，俄漢語慣用語中都有用馬來表示生活經驗。例如漢語成語中的馬有漏蹄在俄語中有對應的表達 к о н ь о ч е т ы р ё х н о г а х д а и т о т с п о т ы к а т ь с я漢語諺語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對應俄語中的 к о н ь у з н а ё т с я п р и г о р е。

二）表述相同意義不完全相同。第一，俄漢語中的馬都可指戰馬，但俄語中的馬還可以隱喻指戰士或者軍隊、馬群；而且лошадь指家畜，用于農業生產生活，指干得活兒多，這在漢語中是沒有的，這和社會文化相關，因為在中國牛承擔著繁重的農活，馬則是運輸和戰爭工具。第二，在俄漢語中馬都可以比喻取得成功和勝利，如馬到成功，但漢語中的馬還可以象征富貴和劃分社會等級。

三）表述相同但意義不相同。俄漢語中都有黑馬一詞。在現代漢語中該詞通常來比喻出人意料獲得佳績的人或集體；而在俄語中則用來比喻脾氣或性格等不為大家所了解的人，或用來比喻冷門。

四）表述不同，意義不同。第一，因為馬具有速度快的特點，所以漢語中的馬可以用來比喻時間飛逝，比如光陰如白駒過隙，俄語中沒有此類比喻用法。第二，漢語中用千里馬和騏驥來比喻人才，俄語中把馬喻作人的情況是把馬比作戰士或軍隊。第三，因為在中國馬多用于戰爭，所以馬被賦予了忠誠和知恩圖報的特點，如關羽的坐騎赤兔多次救主人于危難之中；馬也是俄羅斯戰士和農民的得力助手，但俄羅斯人由馬能聯想到的更多是勇敢、吃苦耐勞、善良仁慈的優秀品質。第四，漢語中有些帶馬的成語具有浮躁不踏實，諂媚奉承的貶義色彩，俄語中消極的文化伴隨意義多指長相難看或者動作粗魯。第五，漢語中的馬多出現在史料中與古代戰爭相關，在童話寓言故事中也沒有特定的形象特征；而在俄語中，馬是神話童話或者民間傳說中的重要正面形象，他陪同著基督教圣徒、壯士和童話里的英雄，具有高雅色彩且能預示命運。第六，俄語中的馬更具有表現力，馬可以是很多名詞如溜冰鞋的詞根；而在漢語中帶馬偏旁的字多與馬相關，如騏驥，無修辭色彩。

五）意義相同表述不同。在俄語中存在帶馬的固定用語，意義和漢語里的某個慣用語相同，但所指對象不同。例如н е в к о н я к о р м指沒有用，相當于漢語里的對牛彈琴，俄語里的雨后蘑菇相當于漢語里的雨后春筍，比喻新生事物迅速大量地涌現出來。

從上面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出，馬在俄漢慣用語中的文化伴隨意義表述相同，意義不完全相同的情況較多，但褒義色彩的慣用語占據數量上的明顯優勢，同時俄語兩個馬的同義詞含義上也有明顯差別。造成俄漢語文化伴隨意義差異的原因主要是動物在人類生活中的應用領域不同和社會歷史原因。

4.結束語

這篇小論文舉例介紹了俄漢語中帶馬的慣用語的文化伴隨意義，并進行了歸納對比。馬在俄漢語中的文化伴隨意義有很多相同的情況。文化是相互影響的，例如我們通過看國外的童話和寓言故事，了解到了飛馬和獨角獸，它們自此便存在在我們的意識之中，而在我們的傳統文化這些意向象本來是沒有的。希望通過這篇論文能夠幫助俄語學習者更好地理解俄漢語中馬的文化伴隨意義異同及正確使用帶馬的慣用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