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濟建,尹 星,劉宏笪,郭本海
(江蘇大學 a.財經學院; b.管理學院, 江蘇 鎮江 212013)
全球化進程的加快使得各國之間的競爭與合作日益頻繁,同時也伴隨著各種不斷升級的沖突和矛盾。在經濟貿易領域,美國限制高科技產品對華出口,并經常對中國發動貿易調查,多次對中國發起“301調查”,其中大多涉及知識產權調查,2018年中美再次爆發經貿摩擦,貿易磋商至今未取得實質性進展,歐盟于2011年對中國的光伏產品開展“雙反”調查,隨后印度、巴西等國對中國出口光伏產品設定技術性貿易壁壘和實施反傾銷調查。歷次貿易摩擦中,中國戰略性新興產業都受到貿易摩擦的沖擊,產業市場控制力弱進一步凸顯。從國內來看,隨著中國經濟步入高質量發展階段,經濟社會發展對產業轉型升級、創新驅動、產業安全提出了更高要求。隨著知識經濟時代的到來,科技創新能力已經成為促進經濟增長與提高國家長期競爭力的關鍵因素,習近平主席在2018年兩院院士大會講話中,更是直接強調了實現關鍵核心技術自主可控的重要性。
事實上,在實踐層面,中央和地方已采取了不少促進戰略性新興產業轉型升級、提質增效的措施,以使其邁向全球價值鏈中高端的行列。這些措施涉及優化產業結構、深化科技體制改革、強化知識產權保護、集中力量補齊產業共性技術短板、加大金融及財政支持力度等,但這些舉措對推進戰略性新興產業實現高質量發展的效果并不明顯,戰略性新興產業實現創新驅動、轉型升級,進而實現自主可控還存在許多困難。實現戰略性新興產業自主可控是一項系統的復雜工程,既不能急于求成,又非一朝一夕之功;既要綜合考慮中國現實的總體科技水平,遵循一般的產業發展規律,又要依據目前中國戰略性新興產業面臨的內外部環境,發揮多主體能動作用積極尋求實現產業自主可控的可行突破路徑。戰略性新興產業是以重大技術突破和國家重大戰略需求為基礎,在推動新舊動能轉換和經濟高質量發展過程中發揮著引擎作用,具有知識技術密集、成長潛力大、綜合效益好等特征的產業,包括新能源汽車產業、新能源產業、節能環保產業、新一代信息技術產業、高端裝備制造產業、新材料產業、生物產業、數字創意產業、相關服務業等9大領域。縱觀我國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歷程,利用本國資源比較優勢吸引外資和引進國外技術以彌補自身不足、實現發展并不鮮見。但這種模式在發展戰略性新興產業上的“木桶效應”很快就顯現出來,由于缺乏關鍵技術,不僅產業核心競爭力不強,而且產業的市場控制力十分脆弱。我國光伏產業在歐盟和美國“雙反”政策面前的不堪,便是最好的例證。考慮到中國近現代科學技術發展嚴重滯后于西方,技術基礎相對薄弱,中國戰略性新興產業起步也較晚,本文提出以遞階式方式實現戰略性新興產業自主可控。具體而言,體現為3個“競爭”,即產業核心技術競爭、標準競爭和全球價值鏈地位競爭,沿著“技術創新-標準化-全球價值鏈重構”逐步實現自主可控。我國戰略性新興產業起步較晚,在2009年的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專家座談會上,戰略性新興產業的概念首次被提及。隨后,國務院及相關部委出臺了一系列政策和統計標準,如《國務院關于加快培育和發展戰略性新興產業的決定(2010)》中,戰略性新興產業包括節能環保、新一代信息技術、生物、高端裝備制造、新能源、新材料和新能源汽車7個產業;國家發展改革委發布的《戰略性新興產業重點產品和服務指導目錄(2016)》中,將戰略性新興產業擴展到9個產業;國家統計局公布實施的《戰略性新興產業分類(2018)》中,將戰略性新興產業在國民經濟行業類別上增加了126個,達到485個。從歷次官方文件涉及的戰略性新興產業概念、范圍、重點產品和服務來看,遞階方式適用于絕大多數戰略性新興產業。
倪光南院士認為自主可控不僅僅涉及核心技術,還包含知識產權、發展主動權等。在大國競合關系不斷演變導致貿易摩擦頻發的情境下,知識產權是首要的,做不到知識產權自主可控,我國就會陷入受制于人的局面[1]。陳柳則認為自主可控的現代產業體系體現為競爭力、主導權、安全性等,自主可控主要來源于核心技術和標準制定[2]。李紀珍指出在新時期下,中國需要構建自主可控的國家開放創新體系,以適應創新全球化的縱深發展[3]。關于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早在20世紀80年代,美國就開始注重新興產業的發展,接著歐盟、日本也步入這一行列,而中國起步較晚。劉洪昌總結了戰略性新興產業的基本特征,指出中國發展戰略性新興產業應該注重市場調節和政府調控雙輪驅動[4]。朱迎春認為在發展戰略性新興產業過程中必然會出現市場失靈現象,因而需要政府出臺相關產業政策和金融扶助政策以應對市場失靈[5]。陳洋林等基于戰略性新興產業領域上市公司面板數據,分析了財政補貼與企業創新之間的數量關系,研究發現,補貼對創新產出的作用在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間存在較大差異,對國有企業進行補貼難以帶來創新產出[6]。閆俊周等關注到供給側創新效率,基于296家戰略性新興產業領域上市公司的投入產出數據測算創新效率值,測算結果表明當前供給側創新效率整體還處于低水平[7]。張強等基于融資約束視角,探討了權益流動性對戰略性新興產業創新的影響,研究發現權益流動有利于企業技術創新,建議金融監管機構通過機制改革增強股票市場上的流動性[8]。此外,眾多學者就產業技術低端鎖定、產業政策調整、產業核心技術突破等一系列問題展開了較為豐富的探討,現有學者認為,包括光伏產業在內的中國戰略性新興產業,面臨著產能過剩、核心技術基礎薄弱、產品位于產業鏈底端等問題[9-10],而積極推動技術創新有助于產業轉型升級,擺脫以往依靠成本價格優勢、政府補貼維持的局面[11-13]。白讓讓認為本土車企自主創新存在惰性,在新能源汽車領域,大量合資企業的建立,將改變產業升級的組織和技術路徑,不利于我國新能源汽車企業自主創新[14]。
學界在關注技術低端鎖定問題的同時,也對標準、全球價值鏈地位及貿易摩擦對產業發展的影響展開了豐富的探討。郭斌通過政策梳理發現,中國制定產業政策時較少考慮產業標準競爭問題[15];呂鐵認為技術標準已經成為市場競爭,特別是國際市場競爭的重要工具,僅僅注重技術創新,難以支撐產業長遠可持續發展[16];劉志陽進一步指出中國戰略性新興產業在邁向價值鏈中高端的過程中應當采取技術標準推廣策略[17]。在全球價值鏈(GVC)研究方面,Andrea Morrison等指出,對于發展中國家而言,主動參與到GVC中有利于企業增強國際競爭力[18];而劉志彪等認為中國融入“被俘獲”的GVC弱化了中國發展的主動權[19]。黃永春等提出,新興產業技術創新不能單兵作戰,要依靠產、學、研合作創新提高創新成功概率和降低風險成本,與此同時,加大與GVC上跨國企業的互動式創新[20]。李曉琳在總結制造業強國發展實踐經驗時指出,提升中國在GVC中的地位應注重培育隱形冠軍企業[21]。趙玉林等實證分析了創新要素與高技術產業價值鏈地位的互動關系,研究結果表明產品創新對價值鏈地位攀升最為顯著[22]。大國競合關系不斷演變,貿易政策不確定性也引起了學術界的高度重視。楊飛等以2018年中美經貿摩擦為背景,利用2000—2014年反傾銷數據,分析了技術差距對中美經貿摩擦的作用機理,研究發現中美技術差距縮小,中國遭受的高技術領域反傾銷案件會增多,導致貿易摩擦頻發[23]。黃鵬等發現GVC不斷向縱深發展,GVC是中美經貿聯系的重要紐帶,具有緩沖經貿摩擦的作用,但隨著關稅規模擴大,中國在貿易摩擦中受到的負面影響將會疊加,總產出、社會福利、就業水平等都出現不同程度的降低[24]。
通過梳理已有研究成果發現,學界基本達成共識,即產業發展應當注重技術創新、標準化工作。戰略性新興產業只有通過技術創新才能有效增強自身核心競爭力和綜合實力,與此同時要注重標準化工作,搶占科技制高點,以使其邁向全球價值鏈的中高端。目前,戰略性新興產業在發展模式、產業共性技術突破、全球價值鏈地位攀升等方面,都存在不少問題,尤其受到貿易摩擦的沖擊較大,如何實現自主可控,既需要實踐中的努力,又需要理論上的探討。
改革開放40年來,中國科技創新進程不斷加快,在載人航天和探月工程、高鐵裝備、國產大飛機(C919)等領域的重大創新成果競相涌現,這些成績當然值得肯定。但是我們更應該看到差距和不足,尤其與歐美發達國家相比,我國在眾多戰略新興產業領域的產業競爭力和市場控制力,差距顯而易見,依靠創新驅動實現產業升級依然任重道遠。正如習近平主席在2018年兩院院士大會講話中指出:“我國重大原創性成果缺乏,高端芯片、基礎材料等瓶頸仍然突出,關鍵核心技術面臨受制于人的局面沒有得到根本性改變。”(1)http://xinhuanet.com/2018-05/28/c_1121.2901308.htm.從《科技日報》“卡脖子”技術系列報道(見表1)和中國主要進口的產品(見表2)來看,我國戰略性新興產業依靠創新驅動實現自主可控的路還很長。僅以芯片產業為例,芯片在信息技術、航空航天、計算機等眾多戰略性新興產業領域被廣泛使用,被譽為高端制造業的“皇冠明珠”。數據顯示,2014—2018年,我國芯片每年進口總金額都超過2 000億美元,占我國進口總額10%以上。不言而喻,一旦貿易摩擦持續升溫或者以美國為代表的西方發達國家對我國芯片進口實施封鎖、禁運,我國戰略性新興產業仍會遭受“中興事件”式的窘境。與芯片產業類似,我國許多戰略性新興產業由于產業創新體系不完善,產業發展面臨核心技術受制于人的局面。

表1 《科技日報》報道的35項“卡脖子”技術
注:根據《科技日報》“卡脖子”系列報道整理

表2 中國嚴重依賴進口的20項產品
注:根據海關數據及相關媒體報道整理
我國標準化工作起步晚,面臨的國際環境嚴峻,經過長達幾十年的探索與努力,中國標準在高鐵、核電、超高壓輸電、通信、家用電器等領域有著重要影響力。在肯定我國標準化工作總體成績的同時,我們也應該看到,具體到戰略性新興產業領域,中國標準國際認可度不高、標準話語權弱。在政府的大力支持下,我國戰略性新興產業持續快速發展,戰略性新興產業為經濟高質量發展提供動力的同時,出現標準話語權弱問題也是不可避免的。一方面,我國戰略性新興產業涉及眾多領域(根據國家統計局最新的統計準則,戰略性新興產業包括新能源汽車產業等9大領域),不少產業屬于新興領域,從世界范圍來看,標準化工作仍處于探索階段;與此同時,國家、行業、地方及不同標準委員會間的工作交叉重復甚至相互矛盾,標準化工作較為分散,缺少統籌,難以完全支撐整個戰略性新興產業。另一方面,囿于標準建設滯后、市場占有率低、大國競合關系演變等,中國標準話語權較弱。以新能源汽車產業為例,同為新能源汽車大國,我國在電動車直流充電標準方面,國際認可度不高,話語權較弱。從世界使用范圍來看,中國使用的是GB/T 20234DC標準,而歐盟、美國、日本、韓國、澳大利亞等使用的是美國IEC62196—3標準。與新能源汽車產業類似,戰略性新興產業領域諸多標準多由發達國家及其跨國公司所掌握,如中央處理器(CPU)標準、操作系統標準等。
遵循“比較優勢理論”和“要素稟賦理論”等傳統貿易理論,中國通過嵌入全球價值鏈積極參與國際貿易,迅速發展壯大起來。但在規模的背后,我們不得不承認,我國戰略性新興產業大多處于“價值鏈微笑曲線”低端的加工—制造—生產—組裝環節,陷入低端鎖定,而價值鏈高端環節多為發達國家及其跨國公司占據。我國戰略性新興產業大多仍處在國際產業分工價值鏈中低端,像高鐵動車、光伏產業那樣可以同步參與國際競爭、達到國際領先水平,在全球價值鏈上具有一定地位和影響力的產業還比較少,具有“鏈主”地位的跨國公司更是少之又少。從占據價值鏈中高端的發達國家發展戰略性新興產業實踐來看,產業政策往往是在某一特定時期、某些特定國際國內形勢背景下,基于自身當時政治經濟社會發展需要而制定的。例如,2008年金融危機揭露了美國缺乏足夠的創新成果支撐新產業興起從而導致經濟增長乏力的現實,對此美國先后出臺產業政策,重點扶持了電子計算機、原子能、半導體、人工合成材料工業等,鞏固其在戰略性新興產業的主導地位。各國國情及不同時期現實需要的差異決定了各國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在側重點、具體舉措等方面的差異。在促進我國戰略性新興產業邁向全球價值鏈中高端的過程中,需要借鑒發達國家經驗,尋找政策制訂或實施等環節可能存在的不足或偏差,結合我國特有的國情和出現的具體情況,對政策及時進行調整或加以優化,以求順利實現價值鏈地位攀升。
通過遞階方式實現產業自主可控有成功案例可循。以中國高鐵動車為例,回顧中國高鐵發展歷程,中國高鐵經歷了由短期內技術引進、消化吸收到中長期本土化發展再到“走出去”領跑世界,實現了從進口導向型的低創新深度到出口導向型的高創新深度逐級遞進。總體來看,中國高鐵通過遞階方式實現產業自主可控可以分為以下3個階段:第一階段,在引進并消化吸收日本、加拿大、法國、德國等國技術的基礎上再創新,生產了第一代和第二代動車組,如CRH1系列、CRH380CL系列和CRH380D系列等;第二階段,自主研制了中國標準體系占主導地位的動車組(第三代,又稱中國標準動車組),中國標準占比超過80%;第三階段,中國高鐵不斷向海外拓展,伴隨著國家重大戰略實施,中國高鐵“走出去”,中國高鐵標準成為世界標準,實現了向全球價值鏈中高端的躍遷。中國高鐵的成功經驗值得其他戰略性新興產業學習,其通過遞階方式實現產業自主可控的過程,具有重要的借鑒價值。
囿于貿易保護、越來越嚴格的專利保護等,中國在眾多戰略性新興產業領域很難迅速實現彎道超車,甚至沒有彎道可以超車。因而,戰略性新興產業自主可控應當以遞階式方式實現,沿著“技術創新—標準化—全球價值鏈重構”逐步實現自主可控。正如華為默默耕耘,常年研發投入在150億到200億美元之間,才能擁有近9萬項專利的成績,正是有了這么多專利,特別是5G專利,華為主推的Polar碼才會被采納為5G eMBB場景的控制信道編碼,華為代表才會當選3GPP CT4工作組(制定“5G標準”的重要分支機構)主席,因為掌握了知識產權和一定的標準制定權,華為才提升了其在價值鏈上的地位和國際競爭力。
自主創新是實現自主可控的基礎,也是我國戰略性新興產業實現自主可控必須要解決的重大課題。只有依靠產業創新掌控核心技術,才能增強產業控制力,增大市場回旋余地。無論是外部環境的壓力,還是提升產業發展內涵、實現產業升級的需要,都決定了強化產業創新、掌控產業核心技術已成必然選擇。從產業發展層面看,實現產業技術突破,有兩點值得關注:第一,調動多方主體參與產業創新的積極性。考慮到技術低端鎖定具有長期性和固化性等特征,要解除產業技術低端鎖定狀態,將會涉及到眾多參與主體,因此,其解鎖路徑也應基于這些主體提出。相關主體包括:政府(中央政府與地方政府)、企業(核心企業與外圍企業)、技術供應者(技術開發企業、研究機構、高等院校、科研人員)、社會資本、消費者、公眾以及科技服務部門。在實現產業技術突破時應協調好多方主體的利益關系,實現多主體利益均衡,鼓勵多主體參與產業創新與技術突破。第二,優化創新資源配置、整合科研力量。鑒于中國在科技資源稟賦、創新主體規模、創新氛圍、知識產權保護等各方面都存在顯著差異,創新系統結構也不盡相同,因此在進行產業技術攻關時應該考慮創新系統結構差異,結合地區的實際情況,優化創新資源配置、整合科研力量,增強科技創新能力。
標準是國際貿易的“通行證”,也是中國產業、企業參與國際競爭的科技制高點。在通過自主創新攻克產業核心技術難題、突破西方發達國家在一些關鍵產業技術領域的封鎖后,中國應該積極參與并且引領標準制定,推動中國標準“走出去”,以標準支撐戰略性新興產業實現高質量發展和掌握國際競爭話語權。從中國標準化工作實踐來看,以下幾點建議值得參考。第一,加強戰略性新興產業標準化頂層設計,建立標準化統籌協調機制。戰略性新興產業標準涉及共性技術領域較多,涉及不同層級政府和不同標準化技術委員會(如全國信息技術標準化技術委員會等)。因而,需要加強戰略性新興產業標準化頂層設計,完善標準體系,與此同時,形成統籌推進的機制,避免標準化工作交叉重復。第二,打造政府-市場-社會聯動的標準體系,支持政府-企業共建標準。中國標準多由政府主導制定,應鼓勵企業、行業協會等發揮主觀能動性,參與標準制定和標準推廣工作,加快中國標準“走出去”。第三,立足優勢、特色領域,適時輸出海外,提升中國標準話語權。如前文所述,中國標準在高鐵、核電、超高壓輸電、通信、家用電器等領域有著深遠影響力,因而,中國應該立足優勢、特色領域,然后將其出口至“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金磚國家、中東地區等,以此帶動中國標準國際化。
戰略性新興產業邁向全球價值鏈中高端是其實現自主可控的重要判據,只有在價值鏈中處于有利位置才會增強自主可控能力,減少外部環境沖擊的影響,這需要其在國際競爭中不斷角逐,在無數次沖擊中經受住歷練。在打破重要產業技術領域的國際壟斷和掌控產業關鍵核心技術及一定的標準話語權后,中國不僅可以在全球價值鏈路徑上建設制造強國[25],還可以利用中國強大的資源整合能力、內需拉動能力及政策的制定與執行能力等,適時重構全球價值鏈,向價值鏈上游躍遷。中國制造業多年來的蓬勃發展,積累了大量資源和財富,科研體系日益完備,也直接推進了中國經濟發展速度和在全球化格局中國際分工地位的提高。高質量地建設現代化經濟體系,要求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必須掙脫在GVC上“被俘獲”的命運,重構全球價值鏈。在大國博弈發生深刻變化、國際經濟形勢日益復雜的新形勢下,決定了中國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需要重構全球價值鏈,在全球價值鏈重構過程中增強產業控制力、實現自主可控。第一,重視擴大內需和國內市場,構建國內價值鏈(national value chain)。構建基于內需的國內價值鏈,可以看做是全球價值鏈在國內的延伸,這樣一來有利于整合國內要素稟賦,發揮省域間的比較優勢,協調好中國區域間的經濟社會發展平衡問題,推動各自產業轉型升級和協同發展。構建國內價值鏈過程中,要注重培育具有“鏈主”地位的跨國公司[25],鼓勵其“走出去”,在全球范圍內配置資源,向價值鏈中高端發展,如中國通信領域最具國際競爭力的華為公司。第二,聚焦中國倡導的重要戰略、倡議,構建以中國為核心的價值鏈。“一帶一路”“金磚國家”、亞太自貿區倡議、東亞自由貿易區倡議等在推進過程中對相關國家會產生深刻的影響,而綜合國力日益增強、擁有完整工業體系的中國將擁有更多的主導權,形成以中國為核心的“一帶一路”價值鏈、亞太價值鏈等,從而建立一個較為公平的國際分工秩序,而不是由發達國家主導的全球價值鏈分工體系。
以遞階式方式實現戰略性新興產業自主可控,是本文研究的基本出發點。鼓勵多主體參與產業創新與技術突破,突破西方發達國家在一些關鍵產業技術領域的封鎖,打破重要產業技術領域的國際壟斷,在此基礎上,積極參與標準制定,掌控國際市場話語權,搶占新一輪經濟科技競爭制高點,最后,通過重構全球價值鏈,將價值鏈上下游企業納入自己主導的分工體系中,增強產業控制力。當中國戰略性新興產業掌握產業關鍵核心技術和標準話語權,又處于全球價值鏈中高端或有利位置時,基本可以判定實現了自主可控,即對內戰略性新興產業可以有力地支撐經濟高質量發展,成為中國經濟新引擎;對外具有國際競爭力和市場控制力,能夠抵抗住貿易摩擦的沖擊。戰略性新興產業技術節點多、等待突破的環節多,以遞階方式實現產業自主可控,一方面綜合考慮了中國現實的總體科技水平和一般的產業發展規律,另一方面考慮到目前中國戰略性新興產業面臨的內外部環境和多主體的能動作用,采取分階段、分層級、分領域的方式推進,有助于戰略性新興產業實現內涵發展、提質增效,增強產業控制力,增大市場回旋余地。當然,遞階方式實現產業自主可控也存在一些不足,如技術創新和標準化過程中存在著諸多不可控因素,標準話語權可能由于標準建設、國際認可度、大國競合關系博弈或者市場占有率低等因素使得中國標準難以推廣;另外,在標準競爭和全球價值鏈重構中更多強調了政府的能動作用,這是我國的體制優勢,但忽視了市場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