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剩下的東西

張遠卓

蘇軾在《赤壁賦》中有一段對于曹操的評價：“方其破荊州，下江陵，順流而東也，舳艫千里，旌旗蔽空，釃酒臨江，橫槊賦詩，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

回眸歷史，千百年間，如曹操者實在太多——從秦始皇嬴政、漢高祖劉邦，到成吉思汗、洪武大帝……方其在世時，為追逐權力戎馬倥傯奔波一生。一把龍椅，看似威風八面風光無限，但無限風光下的卻是暗流涌動，讓人如坐針氈。到頭來，這些不可一世的帝王還不都是化作一抔黃土，淹滅在歷史的風塵之中？

前些年曾流行過一句俗語：“神馬都是浮云。”細思之，世間再煊赫的聲名亦會如沙灘上留下的屐痕，終究經不住歲月流水的沖刷而不留一絲痕跡。在人的一生中，名和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經過歲月淘洗，最終煙消云散。所以，一味追求名利這些身外之物，大概亦會如曹操一般只落得后人“而今安在哉”的嘆惋。

那么，歲月淘洗之后，難道什么都不會留下？

非也！在“亞圣”孟子看來，能在生命中沉淀、在歷史上永存的東西便是“義”。“一簞食，一豆羹，得之則生，弗得則死。”然而，在面對“生”與“義”的抉擇時，人們應當“舍生而取義”，而不是“棄義而偷生”——這便是孟子的生死觀。在他眼中，“義”才是橫亙千秋、貫穿人類歷史的東西，而生命只有為“義”而存在才有意義。在歷史長河中，“義”如一根紅線，將一顆顆生命的珍珠串成了一條璀璨的項鏈，在歲月女神的頸項上熠熠生輝。沒有“義”這根紅線的串聯，那一個個逝去的生命只能是被歲月風塵淹沒的散沙。

可見，在歷史長河蕩滌之下，真正剩下的不是“生前利”，而是“身后名”。

在科技領域，有這樣一位女士，她無心修飾自己的容顏，無暇顧及各種榮耀，卻以杰出成就留下了令后人無限仰慕的“身后名”——她就是居里夫人。

出生于顯貴之家的居里夫人從小就光芒萬丈，其一笑傾城的容顏有著令貴族子弟夜不能寐的魅力。然而，她并未以此為生命的本錢，因為她知道隨著年華老去，青春不再，近乎完美的外表也難免被歲月侵蝕，傾城之貌絕非生命中能夠剩下的東西。于是，她在酸堿等化學試劑中找到了最好的保養品——今天化學教科書上的她永遠定格在年輕時的模樣，物理教科書上的她則化身為一條條定律，成為先人開鑿的知識運河中可貴的一滴。

王菲曾在歌中唱道：“沒有什么會永垂不朽。”然而事實并非如此，總有一些東西是不朽的，比如一種思想，一種信念，一種提升人類境界的精神……作為“萬物之靈長，宇宙之精華”的我們，都該認真想一想：我這一生將會給這個世界留下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