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鳳凰山

■劉桂英

總覺得有些成語很神奇，比如滄海桑田，意思是大海變成桑田，桑田變成大海，很顯然，這就是近代西方科學所說的地殼運動。除了傳說中的神人，古時候沒有人能活到目睹滄海桑田的相互轉變吧？那么這個詞是怎么被人從語言中提煉出來的呢？

一些山川的取名也是如此。古人沒有望遠鏡，沒有今天的航拍技術，是如何看見一座山的全景，并發現它形似一只展翅的鳳凰呢？甚至還能具體指出哪里是鳳頭，哪里是鳳尾，翅膀在哪里。

順著老金口人手指的方向，沿著花園路北上一道緩坡，可以看到屬于頗具時代氣息的單位大門。粗壯的水泥柱梁早已陳舊，在秋天泛黃的背景下蕭瑟著，但“鳳凰山路一號”的門牌清晰可鑒。這，就是鳳凰山了。沒有門牌指引，如今真不好界定鳳凰山的位置。

據說明朝有位姓胡的大夫，在京去世后將靈柩運回祖籍蒲圻安葬，偶然發現金口鳳凰山這處風水寶地，立即買下鳳凰山方圓千畝之地，停下靈柩，就地安葬。老人們說，胡公墓就在碑磯頭，一人多高的巨大墓碑是毛頭小子青睞的攀爬目標。解放前，清明時節常有來自蒲圻的陌生人到胡公墓前祭掃，住在鳳凰山一帶的人家也要向胡公家人交些租錢，因為占用了胡家土地。

金口古鎮倚江而建。站在鳳凰山上，天地朗闊，一江東流水在十幾里的上游突然左轉彎，往北而行，江面南來北往的船只盡收眼底，大軍山橫亙對岸江邊。以碼頭著稱的古鎮，曾經江面上帆檣林立，舟楫往返；江岸邊熱鬧喧嘩；夜以繼日，旅途勞頓的商客船只到這里拋錨登岸。四方風氣匯聚金口，各地物產也在金口相遇，街市絲麻茶酒，販夫走卒，有買有賣，百貨通流，怎不繁華？

從鳳凰山路一號開始順著數下去，直到山上全是房屋，除了民居，還有醫院、曾經的鄉政府等單位。山頂那一方土地雖然沒住人，但并非人們有意空著，自來水公司兩個巨大的水塔占據了這個制高點，一萬多居民的飲水曾源源不斷從這里流出。如今不用水塔供水了，水塔廢棄，平整的基底淤泥正好做了菜園，水塔的一旁又豎起了更為高邈的鋼架信號塔，看不見的信號如水一樣，從這里悄然流入千家萬戶。

只有到了山頂，看到江面上往來的船只，看到密如蜂巢的房屋，才找到一點置身山上的感覺。金嶺路以北，從江邊到金口中學，都在鳳凰山內，只是為了方便稱呼，才有了碑磯頭、后灣街、花園路、藕塘路、郭家灣這些更具體的細分，而其中在東王廟原址上修建的電影院、已有100多年滄桑的基督教福音堂、江夏區文物保護單位中山艦遇難傷員庇護站……都成為這張市井圖上可圈可點的坐標。

一條公路從五里堤上分身出來，抱鎮而行，再至江邊匯合。這條路曾是通往武昌的要道，鎮上的居民就聚集在這條路劃出的弧線內。鳳凰山不高，山下卻也不平坦，密集的房屋南北不同，高矮不一，新舊交錯。沒有巍峨的建筑，無紡廠、豆制品公司、糧店、煤場、淀粉廠等，是鄉鎮企業紅火時期的遺留，四平八穩的小窗子房屋，如今作了民居。眼里的古鎮有些凌亂，是敗筆，也是魅力吧——就樂意擠在這里！沉積深厚的人間煙火牽著人們的心，鎖著人們的腳步。

今天，就算用航拍，恐怕也找不到這只鳳凰了。八零后出生的，即便生在金口，也跟外來人一樣，只能從門牌號上看到鳳凰山這個名字吧。

鳳凰山就在這濃濃的人間煙火中隱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