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單向度的一些思考

■鐘 原/成都理工大學法學院

一、人的單向性

資本主義的社會勞動生產率隨著科學技術的迅猛發展而得到了極大地提高，在很多人看來，發達的資本主義社會為人們帶來了充足的物質材料以及不斷提高的生活質量，但馬爾庫塞卻指出這些卻只是虛假的幸福。具體來說，最具革命性的工人階級在發達工業社會中由于從事勞動而獲得了物質財富和心理滿足，并且工人的勞動時間和強度又隨著技術的進步而進一步減少，同時不同階級的人也可以同樣地享受工業化帶來的好處，但是，這些并沒有使發達工業社會的階級之間的差別消失，反而階級之間的差距卻越來越大。相反，工人階級卻因僅僅滿足于現實世界所提供的物質材料和其虛假的幸福，便不再幻想和追求與現實世界不同的生活方式，所以“自由、平等”為名義的反抗將失去根基。人們甚至不會去區別和追問本已過載的信息，喪失的個體的獨立性，因此只知道享受而喪失了精神的追求。特別是在當今社會中，我們大多數都成為了對社會只有屈從而沒有批判精神的人，不會去追求更好的精神生活，甚至都沒有能力去想象一下更好的生活。尤其看到高校的碩士、博士研究生自殺的新聞，不禁要問，在外人看來前途一片光明的他們是緣何選擇結束自己年輕的生命呢？表面上他們有許多的共同點，學習成績優異，不善于交際，報喜不報憂，但實質上他們都受困于自己的單向度思維中，屈從于社會上主流的思想，一旦沒有達到自己所預期的高度，便會覺得人生沒有了希望與未來，便失去了生存下去的意義。那么人們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呢，應該是真正意義上的自由，即不應當是可供自由選擇的范圍，而是個人能夠選擇的是什么。在發達工業社會中充分享受著科技快速發展帶來便利的人，早已無暇考慮這樣的問題。簡單來說，便是人們在物欲中漸漸失去的是對現實社會的合理的批判、合理的反思以及合理的否定，最終將成為單向度的人。

二、社會的單向性

在工業技術的高度發達，被廣泛的應用到日常和娛樂產業當中，越來越高昂的娛樂產業投資，也是一般人最熟視無睹的，但人們下意識會按照媒體的廣告來放松和娛樂，甚至自身都沒有意識到，個人行動的意愿其實受外部力量的控制。在馬爾庫塞看來，這就是資本主義加強與鞏固其極權統治的方式，即在科技不斷發展的前提下，通過對技術進步以及使用的合理轉化為在政治統治中的合理性，如來隱藏資本主義制度中不合理成分和矛盾沖突。除此之外，馬爾庫塞認為發達的資本主義國家更是極權主義的滋生地。在極權下的國家，由于沒有政治的對立面，所以沒有不同的聲音，國家的目的會被普遍的接受和順利地執行，社會政治成為肯定的一體化政治。極權下的國家，如果物質財富上能夠滿足于人們，人們大多處于溫順的狀態，國家的運轉也是正常的；但人們的精神狀態長期是極其壓抑的，如果物質上不再能滿足人們的需求，那么解體的宿命也是可以預見的了。在發達工業社會中大多數人只會單單的接受統治階級通過大眾傳媒灌輸的思想，并沒用意識反過來主動進行思考，是一種無條件的順從，甚至對強加于自身的奴役也渾然不知，偽裝成自主需求的樣子，更不要說對現行制度進行批評了。其中更值得注意的是，為什么很多人甘于單方面的輸入信息，理所當然的享受著現有的、被操縱的生活，也不加以區分和篩選，是社會大環境強加給人們無法反抗后的妥協，還是安于當下的安定和舒適而沒有必要進行思考和批判？所以，當下我們關注的焦點應該是在于如何使自己免于成為“單向度的人”，從而避免成為“單向度的社會”。

三、文化的單向性

在馬爾庫塞看來，人們需要的是能表達理想的、高于現實的高層次的文化，是對現實有所思考有所批判的文化。但是在發達工業社會中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在利益至上的驅使下文化大面積的商品化，高層次文化與現實同化了，也不可避免地被賦予了商品的價值。現實將文化中的本質需求替代了，文化工業創作大批量、單一的文化產品也使得文化藝術本質上的空虛，所以文化意識上也呈現出了功利性的異化。大眾文化將被壓抑的社會包裝成一個自由民主的社會，人們受到這種價值觀和觀念的影響，享受著文化產業制造的虛假幻想，它逐漸消解了人們對社會的不滿，擺脫了消極的批判性思維，科技的發展把政治需要強加給人們的物質文化和精神文化，成為統治階級隱形的統治工具，人們不自由的根源來自于此。中國有著綿延不斷的歷史長河，其中英雄人物燦若星辰。一個個敢于反抗壓迫，不畏強權的歷史人物都為后來人所稱道，但在文化趨利的環境下，文創作品甚至可以毫無底線，肆意篡改歷史人物的生平，來迎合現代市場的受眾口味，這些都是文學藝術“俗化”的表現。文化領域的這種變化本質上是為了適應技術的統治，一步步深入對人意識形態的控制，從而維護現狀的合理性。

四、啟示

馬爾庫塞所說的“單向度”其實質上就是我們今天所說的“異化”。他在《單向度的人》中以獨特犀利的視角揭露了許多發達工業社會中的不合理之處，以及資本主義發達工業社會中出現的異化現象，如馬爾庫塞所反對的“極權”，是政治上的“異化”；發達的工業科技成為一種阻礙，是科技的“異化”；本是令人高興的豐富的商業繁榮，卻變成了到處充斥著商品化的氣息，是商業的“異化”等等。馬爾庫塞從文化和意識上的對這些現象進行了批判，但遺憾的是，他并沒有從制度和技術層面來解決這些問題。

在馬爾庫塞看來，異化的根源來自于科技的發展。就如何要克服社會的單向度，馬爾庫塞提出只有拒絕科學技術的發展，甚至是不惜否定經濟的發展，才能遏制這種異化的現象。在我看來，由于物質的富足，才導致精神的匱乏的科技悲觀主義的觀點是欠妥的，我們不能因為有這些問題的存在就放棄科學技術的進步，我們真正要做的是尋求更好的發展，以及尋求有效的辦法來解決問題而不是逃避問題。在當今社會，要辯證看待馬爾庫塞的異化思想。社會出現的物質主義，利益至上等問題也提醒著我們要關注人的變化。在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攻堅時期，馬爾庫塞的單向度思想對我們也具有很強的啟發意義，人本思想和對生態環境的重視符合當前我國以人為本的思想和可持續發展戰略。另外對于科學技術的利用與發展，特別是當前AI技術發展對機器人主體性的爭論，從馬爾庫塞的單行度的思想中我們也能汲取到許多經驗，例如我們要堅持意識上的自由，以及對自身主體性的思考與堅守。總的來說，在社會發展中，我們需要警惕經濟理性與工具理性的膨脹，要使科學技術真正為人類所使用的，以更好的服務于社會，服務于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