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育困境出路何尋？
——女性生育價值的探究

■酒宇航/鄭州大學公共管理學院

一、問題的提出

某私營企業(yè)的李女士，在懷孕三個月時被公司調離原來崗位，并被委婉告知“如果不離職，一旦工作對懷孕造成危害，公司概不負責”。但她調去的崗位卻整日面對電腦加班，李女士在無奈之下不敢去上班。半個月后，公司以李女士無故曠工為由將其開除。這樣的事情在全國范圍內并不是少數，不僅是企業(yè)，社會和人類自身往往只看到物質生產的價值，人類自身生產帶來的社會價值被忽視，女性在社會發(fā)展中的宏觀代價就容易被隱化。現(xiàn)代社會中，談及生育，則更多地談到其帶來的人力資源成本、女性工作風險、撫育代價、生活壓力等等，生育價值卻極少被討論。許多女性害怕做母親，甚至達到一定的人格、精神和經濟獨立之后不再有生育意愿，因為從她們自身來看，并未對生育價值有充分的感受和認識。這就是為何在政策支持、社會輿論、父母需求的影響下，我國生育困境仍存的一個重要原因。

二、生育困境：困在何處

（一）角色沖突與性別不公

自傳統(tǒng)小農經濟社會以來，家庭是生產和消費的基本單位。勞動力的培養(yǎng)和成長以及勞動力的延續(xù)主要依賴于家庭投資，由此所產生的人類自身生產價值也主要由家庭來受益。然而，女性在家庭中所從事的家務勞動和生育勞動被視為沒有社會價值，反而是一種消耗社會財富的行為。市場經濟的建立，使得女性逐漸獲得了與男性同等的權利，開始從家庭走向社會，參與到社會生產和建設當中。不變的是，人類自身生產仍然以家庭為單位，輕視女性生育價值的錯誤觀念依舊存在。這無形之中導致了一個極不合理的結果——由女性生育所造成的后果很大程度上由女性自己承擔。生育孩子之后，女性被賦予母親的角色，這是繼成立家庭成為妻子之后又一極具重要性且伴隨終生的角色。在社會學意義上，個體在扮演不同社會角色之時會面臨角色沖突，女性在承擔生育重任之時，其社會生活領域的角色扮演就會不可避免的受影響。表現(xiàn)尤為突出的是就業(yè)過程中的各種顯性或隱性歧視，使女性難免陷入生育和就業(yè)之間的困境，許多女性在個人發(fā)展和生育上進行兩難選擇，一旦選擇生兒育女，只能自己承擔職業(yè)風險。

（二）認知偏差與調適困難

有人認為，女性最大的價值就是生育價值，評價一位女性，生育能力是指標之一，女性生育能力是男性及其家庭看中的東西，不可否認的是，這是理解的偏差，是對女性的摧殘。無論在當今社會之中，還是家庭領域，女性生育行為被看作是天經地義，許多育齡女性受到社會傳統(tǒng)文化和家庭觀念的影響，進行被迫生育行為。在這種境遇下，生育是為了完成一項任務，一件人生大事，而不是滿足自己做母親的需求和愿望。

在懷孕期間，女性一方面承受著生理的不適，另一方面要繼續(xù)面對來自社會生活的種種壓力。哺育期間，更容易受到家庭傳統(tǒng)觀念的影響，與丈夫、婆婆甚至自家親人產生沖突。懷孕之時，女性是一家人的寵愛，但生完孩子之后，家人的重心會自然而然地轉移到孩子身上，這就很容易給女性的心理造成落差。

為了在認知偏差的傳統(tǒng)中尋找自我，避免生育潛在的心理疾病風險，許多新生代已婚女性在與婚姻和社會價值觀抗衡。這是一場艱難且漫長的意識覺醒之路，犧牲品不僅有女性自身的家庭幸福、社會地位、還有持續(xù)走低的生育意愿。

（三）忽視價值與利益追求

女性作為生育主體，其生育意愿直接影響生育行為，女性的生育意愿是衡量整個家庭生育選擇的重要指標。對價值的認定形成人的價值觀，女性對生育價值的認知是形成其生育價值觀的重要源泉，而生育價值觀又直接影響生育意愿和生育行為。

美國密歇根大學學者科諾德（J.Knodel,1977）認為出生率下降的直接原因是由于生育觀的變化。在此基礎上，“理性”開始介入人口生育思想而取代原有的“自然生育觀”。在“理性”的感染下，女性會對生育成本、生育收益及回報進行計算，這一系列生育相關的評估很大程度上影響了其生育價值觀的形成和生育行為的選擇。

三、談及生育價值，我們在談什么

生育，是兩性結合繁衍后代的一種現(xiàn)象。繁衍后代的過程，既包括女性在體內孕育新生命并分娩，也包括生下來之后的一系列喂養(yǎng)、撫育和照料。生育是物種得以延續(xù)的必要過程，一個民族、一個社會乃至一個國家要想在世界上得以延續(xù)，必須綿延不絕地有新個體的誕生，從而代替、繼續(xù)舊個體的生命，這即為生育。生育價值是指在生育行為基礎上產生的與生育主體相關的價值，包括作為生育主體的女性個人生育價值、作為生育載體的家庭、社會生育價值。

恩格斯在1884年出版的《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一書中談到：“根據唯物主義觀點，歷史中的決定性因素，歸根結底是直接生活的生產和再生產?！硪环矫媸侨祟愖陨淼纳a，即種的繁衍。”人類再生產是人類社會賴以生存和發(fā)展必不可少的條件，也是決定性因素。人口再生產決定著種族能否延續(xù)，而女性的生育能力決定著種族的興衰。因此，人口再生產是女性生育社會價值的重要體現(xiàn)。生育的社會價值具有宏大而長久的價值，而從女性所在家庭及自身來講，生育價值又從何談及？

在社會學和人類學中，“家庭”是用來指由父母子所構成的三角社會結構。從文化傳統(tǒng)來看，作為社會結構中的基本三角——家庭，只有在孩子出世之后才能完整。從穩(wěn)定性來看，既然成為三角，還是必然會和父母同時發(fā)生聯(lián)系。在這一作用過程當中，孩子能夠給夫婦間的關系起到調適作用。不可否認的是，孕育子女是保持家庭完整性和穩(wěn)定性的必要過程，這也構成了女性生育家庭價值的基本要素。

從女性個體角度出發(fā)，生育孩子離不開兩個必要的環(huán)節(jié)：一是滿足孩子生理上的需要，二是給孩子社會上的需要。在生理性的撫育過程當中，母親以乳汁喂養(yǎng)饑餓的孩子，以臂彎撐托熟睡的孩子，當孩子生理上的需要得到滿足時，容易引起母子之間親密的感情。隨著孩子逐漸長大，母子之間的感情會隨著社會性的撫育而增長。因此，女性個體生育價值的體現(xiàn)離不開親子關系。有了親子關系，個人情感得到豐富和滿足。當女性孕育新生命，哺育和照料孩子這個過程中，母子之間的情感回報就是女性個體生育價值的重要體現(xiàn)。其次，是物質回報。長大成人子女的物質回報，無論回報的時間長短，程度大小，都是生育個體價值的體現(xiàn)。最后，從生活照料方面來看，女性的生育價值不僅體現(xiàn)在子女一代，也體現(xiàn)在隔代照料之間。俗話說“養(yǎng)兒防老”，當女性擁有了下一代，就很大程度上意味著養(yǎng)老有了保障。

四、結語

母親是偉大的，“推動搖籃的手，也是推動世界的手”。僅以個人價值或者勞動價值來評價女性的價值，是狹隘而偏頗的。女性承擔著生育下一代和養(yǎng)育后代的重任，不僅需要承受生育風險和健康損害，還需要付出長久、大量的體力和精力從而為后代進行撫育和照料。女性的生育價值、尤其是對人類社會發(fā)展的重要貢獻和個人巨大犧牲不容忽視。然而，幾千年來女性生兒育女、繁衍后代所付出的艱辛和代價，非但沒有得到社會的尊重和肯定，反而將生育行為視為家庭領域和女性個人的私事，甚至于成為市場經濟下的累贅，深深受到勞動單位的歧視和不公。

女性是人口再生產的直接承擔者，她們理應得到尊重和認可。從女性個體角度出發(fā)關注生育問題，重新審視女性生育價值，在全社會呼吁、形成良好的女性生育評價至關重要。關注女性生育價值對于解決當前應對“人口還債”問題具有現(xiàn)實意義，也值得學界聚焦視角，擺脫局限于外部制約因素的研究，轉向生育價值這一新的思考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