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故事的畫像磚

于輝

我是一個大力士

我叫材官蹶張，注意，這并不是我的名字。“材官”指的是勇武的大力士，“蹶張”是用腳去踩強弩，使它張開的意思。我的頭發是黑色的，身著短衣，雙眼因為用力而瞪得大大的，不但腳上踩著箭，嘴里也叼著一支箭，充滿緊迫感，好像是在戰爭當中，隨時準備換箭一樣。

在崇尚武力的漢朝，人們往往把能否用腳拉開弩作為評判一個人有沒有力氣的標準，所以可以想象，作為一個大力士，我簡直就是眾人崇拜的明星。工匠們很喜歡把我的形象繪制在畫像磚上，希望我能鎮守墓室、掃除邪惡，這和古代貼門神鎮宅是一個道理。

同一個時代，生活卻一點兒也不一樣

接下來我要介紹幾位畫像磚朋友了，大家身在一個博物館里，彼此都很熟悉。就拿這塊“弋射收獲”的畫像磚來說吧，它一磚兩圖，上面畫著一池碧波蕩漾的池塘，幾尾肥大的魚和野雁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游弋、覓食。再仔細看，會看到樹蔭下，有兩個寬袖長袍的獵手，手持弓箭跪在地上，進行“弋射”。

“弋射”是一種很特別的射箭方式，它是用一種系有絲線的弓箭獵鳥，獵手通過絲線，能將箭以及被射中的獵物收回來。在漢代，這是上流社會很流行的一種娛樂方式。從兩個獵手的衣著打扮和行為上看，他們顯然是當時的貴族。畫像磚下方則繪制了普通農人的勞作場景：他們挽起雙袖，赤著雙足，在烈日下或風雨中忙碌著，連吃飯、喝水都舍不得離開田間地頭。

雖然在畫像磚里，這兩幅圖畫是緊挨著的，可對于當時忙碌的底層勞動者來說，穿著華貴的衣服悠閑地打獵，這簡直是做夢都不敢想的一種生活。

磚頭里藏著歷史故事

下面我要介紹的這塊畫像磚就搞笑了，看這憨態可掬的人物，看這瞪著大眼、好像從卡通片里跑出來的狗狗，肯定講的是一個不一般的故事。

它叫“狗咬趙盾”，講的是戰國時期的元帥屠岸賈有謀反之心，獨怕趙盾一家。于是，他養了一只黃狗，扎了一個外觀像趙盾的草人，又在草人胸前掛上一塊與白玉一樣大小的豬肉，每天訓練黃狗吃這一塊肉。日子一長，黃狗養成了習慣。屠岸賈上殿對晉靈公講：“臣有一只寶狗，能識好人和壞人，忠臣和奸臣。”晉靈公不相信，要他牽來黃狗當場試試。狗一見趙盾胸前的白玉，以為是好吃的豬肉，立即撲上去咬。晉靈公信以為真，認為趙盾確實心懷不軌，后來果然懲治了他。

從此以后，民間就有了個歇后語：“狗咬趙盾，不識好歹”。

后來，就有了顏色

你可能要問，這么有趣的畫像磚，是怎么做出來的呢？

在古代，它主要用木模壓印，然后經火燒制成，有時也直接在磚上刻出紋飾。漢代燒磚，溫度很高，磚頭的質地也堅硬如鐵，方便保存。到了魏晉南北朝時期，愛美的人們還給畫像磚加上了顏色，石黃、土紅、灰、白、淺綠，顯得熱烈而明快，有時候一磚一畫，有時候許多塊磚組成一個畫面。就拿在河南鄧縣出土的人物磚來說吧，人物的頭發是黑的，上面插了淺綠色的發簪，紅臉蛋象征著健康的體魄，畫師還為他精心設計了一套淺黃與朱紅撞色的衣服。為了體現人物的穩重，畫中人還穿了黑色的云頭鞋。至于動物花卉磚畫，則采用高浮雕手法技藝，具有強烈的立體感。據說，大畫家畢加索正是從畫像磚里得到啟發，從此，畫作變得更加立體的。

關于畫像磚的故事太多太多了，在這里，你能看到歌舞宴飲中慵懶的貴婦，車水馬龍里交游的權貴，喧嘩市場里逐利的小販，田地間勞碌的農夫，江河里唱晚的漁舟……

雖然我們不是珍貴的工藝品，但完全可以稱得上是歷史的“日記本”。下次去博物館看到我們，你不妨盡情地發揮想象力，說不定也能編出許多有趣的故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