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煜華
一邊是荷塘里粉紅的荷花尚未開盡,一只只青蓮蓬聳了出來;一邊是田間稻穗開始轉黃,飽滿的籽粒彎垂成弧線……9月初,秋風剛起,我在上海郊區一戶家庭農場里見到這樣的風景。
等等,好像哪里不對?可能你要問,這稻子成熟得那么早?的確,本地大多數的水稻都要到10月、11月間才會成熟,而這批水稻非常特別,9月中旬就開鐮收割,國慶節前就能上市。它就是有著“國慶稻”之稱的水稻新品種—松早香1號。這也是近幾年來,每年秋天上海人能吃到的最早的新大米之一。
沒有下飯菜,也能吃兩碗來到上海浦東新區宣橋鎮季橋村的生飛家庭農場,正值今年“松早香”開鐮前一周,農場女主人黃生飛已經忙活起來了。這種新品種稻米4 年前在這里引種,農場也成為“上海市示范家庭農場”。
“松早香”是一種適合上海本地種植的水稻品種,特點是早熟、優質、高產、多抗,2016 年剛剛在上海部分郊區推廣種植。黃生飛家以前只種傳統的晚稻,這一年,她和家人為要不要引種新品種稻子而爭執起來。因為這種稻子成熟期要比傳統稻子早將近2 個月,“我老公說,這季節正好麻雀沒啥東西吃,會把這個稻子吃光……”但黃生飛看到了優勢:新品種的生長周期約125 天,比老品種縮短了整整20天;上市早,意味著填補了市場空白,“人無我有”;抗病力強,可以少打農藥,降低了成本還環保。
于是,2016 年,嘗試性的6 000 多平方米“松早香”種起來了。4 月底5 月初,別的田里還沒動靜,新品種就要早早播種。禾苗長起來,別的田里要打四五次農藥,新品種只需一兩次。
終于到了收獲的季節,這批試驗稻還留著最后一點懸念,那就是——好吃嗎?
答案即將揭曉,黃生飛心里也有點忐忑。她拿了“松早香”稻谷去加工廠軋了些白米回來。
這天燒好飯,她的雙胞胎兒子放學回家先上了桌。
只聽兒子們大叫:“媽,今天這個米哪里買的呀,這么好吃!”
黃生飛的心終于放下了。
全家人的舌頭都吃出了這個米的好處:糯性質地,相當松軟,放冷后都不會變硬;米香撲鼻,生米倒出來就能聞到香,煮熟后更是飯香四溢。因為軟糯,燒飯只要水滾后稍微燜一下就能出鍋,煮成粥更是糯滑好吃。“跟普通的米一比,馬上就覺得不一樣。”這一小批“不一樣”的稻米,因為品質好,一上市就被搶購一空。
當天我在黃生飛家吃到了兩種飯,都是用這種米煮出來的:一種是白米飯,溫軟清香,仿佛整個田野的豐盈鮮活都被我盛到碗里、吃進嘴里;一種是菜飯,白米摻上同樣是這片農場出產的紫米,再加入切成丁的咸肉和豇豆,紫白晶瑩,鮮香適口。
果然是“沒有下飯菜,空口都能吃兩碗”!
鵪鶉糞、無人機都來幫忙品種好,也得種得好。
從最初試種6 000 多平方米,到現在種植超過26 萬平方米,黃生飛積累了更多經驗,也摸索了一些新方法。
比如,打農藥這個工作,現在可以“上天”了!
用上植保無人機低空噴灑,搞定600 多平方米只需要1 分鐘,大大節省了人力以及50% 的農藥量和90% 的用水量。黃生飛為此專門考出了無人機駕駛執照,并購置了兩架植保無人機。
再比如施肥,為了提高有機肥的比例,黃生飛動起了腦筋。她運來了親戚家飼養20 萬只鵪鶉的“副產品”——鵪鶉糞,自行加工成有機肥施到田里。一年一次底肥、一次追肥,不但肥了“松早香”,加工技術還讓她得到一張專利證書。
從去年起,水稻收割后的秸稈也派上了用場,農場在農業技術專家的指導下,用稻草秸稈種植大球蓋菇,1 萬多平方米的大球蓋菇消耗掉了約20萬平方米水稻產生的秸稈。大球蓋菇有個外號叫“上海松茸”,香氣濃,營養好,是經濟價值較高的菌菇;秸稈經過菌菇的分解,變成了灰黑色的菌渣,正好用來施肥。這么一來,不但能增收一批農產品,還讓稻田里多了天然的好肥料。
當然,日常緊扣農時的忙碌也是少不了的。水中插秧、生長期“擱田”(農家行話,就是在水稻生長的某一階段排除地里多余的水分,促進生長)、手工除草……大草帽戴起來,人照樣曬得黑紅黑紅。
有時候,老天還會給點臉色,像今年臺風就影響到了開花繁殖期的水稻,暴雨也“放倒”了一些還沒成熟的稻子,讓人心疼。
好吃的大米,就這樣一步一個腳印長起來。
稻田里的新風光種稻種到一定的份上,稻田里就不光出產稻子了。
隨著種植技術的日趨純熟,類似搭配種植大球蓋菇這樣的循環經濟也在農場里嘗試起來,到處開花。
“噗!”一只小龍蝦蹣跚著在稻子根部的泥土里爬著,又落進水里。原來,稻田里養了小龍蝦。
小龍蝦從稻田里攝取食物,不需要另外投食喂養,同時能為稻田疏松土壤,加入田間生態鏈。這也讓農場多了不少趣味。
“嘎嘎嘎!”稻田旁挖出了池塘,有的種蓮藕,秋天可以收蓮蓬;有的成了鴨子的戲水池,鴨子吃水草,糞便又成了稻田和蓮藕的肥料。
“咩……”田邊還養了羊,慢悠悠地吃草,羊糞當然也化作了稻子的養料。
收獲的稻米,黃生飛留了一部分釀酒,她想用家傳的釀酒技術給稻米再衍生一種受歡迎的農產品。“不加一點水,釀出來的酒很甜、很香!”
稻可道,非常稻。一碗好米飯,從田頭到碗里;一片水稻田,從單一到豐盛,此中都有多少不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