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術跨代對學校信息化變革的啟示

魏忠

● 技術跨代與教育信息技術與系統思路選擇

前段時間，與一所985院校簽約了一個項目，事情進展得很順利，而最后在學校信息辦審批技術方案時，則要求將方案中的“MYSQL”換成“甲骨文”，并言之鑿鑿學校在十五年前就制訂了所有的數據庫統一管理全部使用“甲骨文”的規則，并且學校設有一個甲骨文的運維團隊。在十五年前，這的確是正確的做法，但到了今天這個指令卻無法遵照，因為目前的阿里架構、騰訊架構已經“輕舟已過萬重山”，原來大量的計算難度強的數據庫，早已在亞馬遜時代就脫離了數據庫而轉移到了云端，“甲骨文”錯過了這場革命，而這所學校面臨著一個難題：新的軟件開發商要么不做，要么不同意用原來的架構。

最終，該項目與近些年其他的項目一樣——信息辦拗不過時代。隨著時代的發展，信息辦的技術人員隨著技術的跨代，逐漸成為維護過去技術的人員，并隨著技術的老化而老化。

近些年，信息化教育的發展進程中還存在另外一種更加失敗的傾向，即一些高校在校長或投資者的主導下，與企業簽訂戰略合作協議，最終卻購買了大量不需要的技術和產品，導致學校的信息管理毫無進步。

談到技術更新換代，無論是華為、騰訊，還是阿里，掌舵的人無論是技術出身還是商務出身，成功者都遵守一個共同的技術與管理規律，那就是：①在技術選型上一定要順應生產力的方向、技術的規律和社會的分工，無論自己再牛也要選擇代表發展方向的越來越細致的社會分工，并且不遺余力朝之努力;②越來越細致的技術分工使企業內部和企業與客戶間的系統被割裂時，決策者總能跳出技術，從系統和生產關系的角度思考，并迭代螺旋上升。

隨著社會的進步，當從業者數量與新興行業的產值達到50%以上時，這就成為一個新的時代，新時代的一個顯著特點就是新時代的人對過去了然于胸，但對新時代的事物卻很陌生。例如，信息時代，每個人對工業門類的知識積累都經過12年基礎教育和大學2年的基礎課程培訓，但對信息行業的內部分工卻十分陌生，如做數據庫的技術人員對電子的了解不如對工業時代的機械和化學的了解程度深，你讓一個開發Python的工程師去修計算機，還真不如找個電工合適。

革命不是現在帶來的，卻是現在發生的，近二十年的信息技術本身并沒有什么革命性的變化，但是技術的易用性、信息技術占據的比例正在使革命的臨界點到來。生產力越發達，分工越細致，生產關系系統性問題越大。對教育行業來說，在新技術帶來方便的同時，如果不跟隨技術時代的管理思路，在系統的角度上做好教育這件事就會變得越來越難。

● 系統建設理論的變革

美國卡內基梅隆大學的軟件工程研究所是軟件工程行業的圣地，四十年前是無數IT工作者的膜拜對象，而這幾年，研究所里的專家還是那批專家，但研究所已經很冷清了。從信息系統理論和軟件工程來看，開發方法、規劃方法、設計方法、分析方法、持續交付方法的研究，是卡內基梅隆大學對世界計算機界的重大結構性貢獻。近些年冷清的原因不是軟件工程過時了，而是隨著技術的進步和軟件行業的發展，再也找不到一個需要從零開始沒有積累的軟件類型了。這就像“1+1”成為常識后不再成為熱點，取而代之的是每種軟件工程的要素隨著技術生態鏈的成熟而勝者通吃。

系統規劃：原來的系統規劃與開發、分析、設計和交付是一個持續的整體過程，而后逐漸演變成為系統規劃本身與技術無關，卻需要技術人員支撐的目標型活動，而更多的是支撐目標的實現、考核、評估與系統的開發逐漸分離，正如建筑業的結構常識被普遍認知后，建筑學本身與建筑業關系不大，反而與需求和建筑目標的關系更大一樣。

系統開發方法：結構化方法、瀑布方法、原型方法都對，但是進入到這個年代，除了在大學課堂上訓練學生的基本功，基本上很難找到應用場所，基于面向對象的開發的各種變形主導了開發人員。也難怪，任何一款軟件都是一種邏輯，在很難找到標桿的時候就需要當作科學去研究，當材料到處都是的時候，“對象”成為所有開發概念一致的準星。

系統分析：各種需求分析工具、問卷及跟隨而來的各種計算方法和圖示方法，成為軟件行業的基本功。然而，隨著工具庫和開源庫的普及，直接調用和驗證更加容易，系統分析的結構性讓位于大數據驗證。輸入什么、輸出什么，成為模型和過程更加重要的東西，其所占據的百分比怎么強調都不為過。

系統設計：前后端分離使體驗設計人員脫離技術且越來越獨立;前后端聯調交互成為一種專門的主流崗位，由于主流的選項不多所以專門研究失去意義;所有原來非常專業的系統設計，被更加重要的接口設計和技術選型設計所取代，但這需要的訓練根本不是原來設計所能提供的。做好這個設計非得全棧工程師當好才有可能，進而設計變成一種非常需要技術性積累的崗位。

系統持續交付：項目與開發、設計、服務的界限開始消失，迭代式開發、熱上線等逐漸成為主流，教育的甲方不要指望六個月開發出您需要的東西，六天拿不出來一個基本成型的項目六個月也拿不出來。

由于IT技術的生態的乘數效應，逐漸開發的各個階段聚焦在領域驅動、全息系統和數字孿生的場景中，對教育信息管理方也有巨大的啟示，那就是技術越來越透明的今天，社會上越來越希望懂業務的人用業務語言與開發方溝通，半懂不懂的越來越沒有空間，只要業務真實和不失真的表述，系統一般是沒有問題的，但這種“一般”卻是最難的。

● 用戶連接方法的變革

教育系統與其他系統一樣，分為2B和2C兩個市場，井水不犯河水，似乎過去二十年都是這樣，而最近開始發生逆轉。這得歸功于云技術成熟所帶來的變化：前后端分離，數據隔離，前端接管用戶中心、消息中心、認證中心、權限中心、日志審計中心，各種以對象為單元出現的微服務開始成為主流：排課微服務、預約微服務、審批微服務、可視化微服務、地理信息微服務、日志微服務等。一方面用前端及各種用戶的服務中心接管用戶之間的連接界面，另一方面以教育專業搜索為核心的私有全文檢索，建立在資源容器技術和全文檢索技術基礎上的用戶引擎，把用戶粘在一起，代替過去的CMS（內容管理系統），成為一種業務資助系統。

用戶連接方法的變革，使得權限和安全越來越重要，不再通過統一的業務指令而通過權限系統屏蔽用戶不該看到的東西，在此之外，用戶連接方式的技術成熟，不再需要用腦筋考慮用戶之間怎么連接的問題。在此背景下，信息系統規劃、標準不再成為成功的瓶頸，因為大家都要遵守的是主流互聯網標準，而2B教育市場最容易失敗的是偽需求，一個脫離業務而想象的偽需求比開發“翻燒餅”更可怕。

● 場景鏈接方法的變革

從普適計算到分布式系統，再到傳感網絡，再到物聯網，再到邊緣計算，概念的變化與其說代表著技術和理念的進步，不如說代表著場景鏈接生態鏈的成熟。大數據、數據中心、分布治理、全局計算、邊緣網關、智能治理、場景計算，對于市場來講是已經能賣能買，算是非常經濟的技術。隨著物聯節點的融合化、人臉識別生物識別全面成熟、虛擬機與軟件對接全面成熟、虛擬資源與業務系統全面打通、影像資源跨Web與事件，且全面打通，場景之間的鏈接更加方便、經濟，正逐漸深入到每個行業，當然包括教育。基于人工智能的語義、行為、生物、個性化推薦不是技術問題，當解決完隱私和道德及法律最后一個門檻后，會更加洶涌合適地服務于教育。

另外，伴隨著人工智能的發展，人工智能的專業應用卻遭到了不少的阻力：IBM和谷歌的醫療團隊先后撤銷了人工智能醫療的項目。教育與醫療非常像，信息系統一直有兩個思路，一種是以業務出發輔助以技術的手段，一種是技術替代人。與IBM和谷歌取代醫生有所不同的是，越來越多的人工智能在醫療中的應用是支持專家和醫生，提供隨時全息的數據支撐。教育也是這樣，由于場景鏈接方式的變化，今后不是替代教師而是服務教育專家、圍繞教育目標、還原場景的形成性評價越來越重要，教師越來越重要。

● IT項目實施與服務方法的變革

系統是搭建出來的，在工業時代這是沒有什么疑問的，有疑問的是化學家，化學家普遍認為系統是“長”出來的。在信息系統出現的前三十年，系統都是搭建出來的，因此無論是信息系統的項目實施，還是項目服務，都是圍繞著搭建的系統而進行的。隨著社會科學數碼化的趨勢，越來越多的系統彌漫在我們身邊，再加上開源軟件、開源硬件的普及，“長出來的系統”越來越多，圍繞“長”出來的系統的實施技術與服務技術也越來越成熟。

系統實施方面：自動化部署、灰度發布、封箱機鏡像發布、快速版本迭代、數據中臺技術、內存計算、數據抽取工具越來越成熟，系統實施不再是一個看不見的黑箱，而是一個隨時能夠應用和感知的迭代版本。這啟示教育系統管理者迅速上線，圍繞標準化要迅速實現項目可見和交付的成果，在沒有上線之前嚴控個性化，確實有個性化需求時也要分期分角色完成，同時要非常清楚訂制開發的成本是天價。

系統服務方面：由于持續集成技術的成熟、工具化運維、服務中臺、消息總線、熱部署、熱生成開始成為主流技術，系統實施和系統服務變成一個持續交付的過程，啟示教育管理者，要圍繞教育數據生產核心激勵因素，萬萬不可把核心的IT技術人員和外包商作為后勤和保姆使用。標準化的運維和服務逐漸變成社會化和后勤職能。

隨著5G的應用，一大批上述技術將會更加洶涌地改變產業生態。教育一方面圍繞著新產業培養更加長期的人，另一方面利用新時代的技術更加高效地服務于學校建設。那么，從服務學校建設的角度，利用產業的盤量和經濟性，中國的教育系統應盡可能地占盡紅利，利用新技術變革本身及其管理思維的同步，服務于學校教育;從培養未來時代的人才來講，中國不能只沾國際產業轉移和盤量的光，成為領先者后要加強基礎研究，跟上甚至引導未來。而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本文所說的，要變革過去的信息管理的思路，首先把學校的信息化項目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