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燕群 口述 藍向東 執筆
“這是1986年發生的事了。”老盧說。
一天,美國駐華大使館接到一名中國男子打進來的電話:“你是美國大使館嗎?”
“是。你有什么事嗎?”美國駐華大使館的一名工作人員問他。
“我有一個重要的情報,你們想要嗎?”這名男子說。
“我們不做情報交易,尤其是有損于美中兩國關系的情報。”這名美國使館的工作人員害怕他們的電話被監聽,故意閃爍其詞地表態。
“那好吧,如果你們不想要那我也就不給了。”這名男子說完就把電話給掛了。
據說那時美國駐華大使館隔三岔五地就會接到這樣“用情報換錢”的電話。
二十分鐘之后,美國大使館的電話又響了,接電話的還是那名使館工作人員,打電話的也依然是那個男子。“這里是美國駐華大使館,請問你有什么事?”
“我還是剛才打電話的那個人。”這名男子說,“我剛才說的情報對你們使館來說是非常重要的,它直接關系到你們使館人員的生命安全。”
“對不起,你是否能說得再詳細一些?”這名工作人員說。
“好。我可以告訴你,我知道有人在你們大使館里放了炸彈了。”
“真的嗎?”使館人員有些緊張了。
“真的,我給你們提供的這個信息絕對準確。”
“我可以不問你的信息來源,但你是否可以告訴我們炸彈放在什么地方了嗎?”使館人員說。
“可以,但你們得給我錢,否則我不會告訴你們。”
“你要多少錢?”這名美國使館人員面對這樣的信息不敢再裝矜持了。
“500美元。”這名中國男子開價兒了。
“你要的價格我現在不能答復你,我需要請示一下,二十分鐘后你再給我們來電話。”說完,電話掛了。
與此同時,公安機關也通過其他渠道獲得了這一重要信息。公安機關做安全工作的有一個原則,這個原則就是“只信其有不信其無”。這條信息不僅牽扯到炸彈,而且牽扯到了美國駐華大使館的安全。
老一點的北京人都知道,1949年新中國成立之后,在首都只發生過一次爆炸案,那還是在“文革”時期發生在西單商場,當時“中央文革領導小組”副組長謝富治都趕赴現場了。這起爆炸案不僅驚動了中央,乃至許多西方國家也都相繼做了報道,致使我國在國際上的形象受到極大的損害。
今天,炸彈又要響,而且是要炸美國駐華大使館。這么重要的信息誰敢壓著不報?于是國安局、公安局、市政府、公安部的主管領導迅速得知此事并下達“立即定位、抓捕,炸彈決不能響”的命令。
美國駐華大使館此時也沒閑著。
這名工作人員撂下電話一路小跑就找大使匯報去了。大使聽完之后認為事關重大,便立即召集使館的安全官等人對這個電話內容進行研究、分析以及進行風險評估。結論:立即接觸此人,進一步查清事情真相,使館其他人員隨時做好疏散準備。錢,可給。但先付200美元,看結果再支付其余的。
二十分鐘后,美國駐華大使館對外電話再次響起。
“你們考慮得怎么樣了?”還是這名男子打來的電話。
“我們同意你的條件,但按照慣例不能一次性先支付你500美元,我們先支付你200美元,等事情查清楚證明你沒騙我們,我們可以支付你剩下的300美元,你看怎么樣?”美國大使館在這么緊要關頭的時候都不忘討價還價。
這名男子在電話里開始沉默。
“先生,你在聽嗎?”大使館人員有些急了。
“你們說話算話嗎?”這名男子沉默片刻問道。他怕美國人騙他,他在沉默過程中想思考一下對策。
“我們美國人從來都是說話算話的。”
“好,我就信你們一次。”
“在哪兒見面?”美國人問。
“西單十字路口東北角電話亭。”
“你的特征?”
“長袖白襯衣、藍褲子,手里拿著報紙。”
“好,半個小時以后見。”美國人掛了電話。
這個電話掛了,公安局的同志們也已經把目標鎖定了。
一會兒,只見從美國大使館里開出兩輛汽車,一輛向東一輛向西疾駛而去。為什么同時開出兩輛車?美國使館人員怕被跟蹤,想玩兒個障眼法。
一路由長安街奔西去的這輛車到了西單十字路口減了速,它不緊不慢地繞過東北角電話亭之后不但沒停,反而加速離開了。其實他們不是真離開而是在反偵查,怕中了“埋伏”。
這輛車圍著西單繞了一圈兒后又回到西單十字路口東北角這個電話亭停了下來,但沒人下車,只是有人把車窗玻璃搖了下來。這時一個身穿白襯衣、藍褲子,手拿報紙的男青年湊到汽車旁說了幾句話,隨后往車里遞過去一張不大的白紙,車里有一只手接過這張紙,男青年的手往外抽的時候,他的手里已經是捏著東西了。當這名男青年的手一離開車窗,這輛掛著使館牌照的車飛速地離去。一停一走,前后不到30秒鐘。就這不到30秒鐘的時間里,車牌、汽車特征、男青年、遞交東西的全部過程,都被我公安機關拍下照片作為了證據。
當這輛汽車回到美國駐華大使館不久,我外交部就接到他們打來的電話,稱:“有人在我使館地下管道里放了炸彈,希望貴國立即派專業人員到我使館排除,以保證我使館全體人員的生命安全。”
外交部無須辨別真偽,一個電話打到公安部由其處理。公安部通知北京市公安局立即出動。北京市公安局這時早就做好了準備,一聲令下,治安處的民警帶上嗅彈警犬以及探雷裝備,分乘幾輛警車直撲美國使館。
當美國使館的汽車離開西單之后,這名男青年隨即被埋伏在四周的公安人員當場抓獲送往炮局。局長批示由老盧審他。
在預審室里,老盧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名男青年,瘦瘦的,文質彬彬,一臉稚氣。經過訊問,北京人,是一名高中畢業在家待業的學生。
“知道為什么抓你嗎?”老盧問他。
“知道,是因為我和美國使館交換了情報。”
“你交換的是什么情報?”老盧接著問他。
“我告訴他們,在他們使館里有炸彈。”他說。
“沒交換別的?”
“沒有。”
“你這不叫情報呀,你這是在學白求恩同志做好事,當國際主義戰士呀。”老盧故意逗他。
“我錯了,我不應該管人家要500美元,人家白求恩沒向中國要錢。”這孩子一本正經地跟老盧嘮上了。
“500美元到手了嗎?”老盧問他。
“美國人挺賊的,只給了我200美元。”
“這就是美國人不對了。”老盧說,“你想想,你給他們的信息多重要,能救回多少人的性命呀?你要少了,應該照著一萬要,不行我幫你要去。”老盧接著逗他。
“人家肯定不給。”他依然一本正經地說。
“是呀,這就看這個炸彈能不能找到了。找不到或是沒有炸彈,你說人家憑什么無緣無故地給我們一萬美元呢?”這話老盧是有意在逼他,讓他講實話。
這時他把頭低下不說話了。
(未完待續 本文略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