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菲律賓“看見”女性

王一

“女權意識是寫在菲律賓人的基因里的。”菲律賓大學勞工與工業關系學院的教授Rebecca Gaddi告訴我們，“從古至今菲律賓女性都承擔了許多社會工作，只是有一部分沒有被看到，沒有被納入計算。”世界經濟論壇發布的2018全球性別差距報告中，菲律賓高居第八，是前十名中唯一的亞洲國家。菲律賓女性無論是在經濟或是政治領域都有較高的參與率。然而農業仍然被認為是屬于男性的產業，女性在其中的勞動與付出往往被忽視。即使在女性社會地位較高的菲律賓，女性農民并沒有獲得和男性同等的機會和資源。

事實上，這是一個全世界女性共同面臨的問題，聯合國糧食及農業組織在2011年出版的《農業中的女性：填性別鴻溝，促農業發展》一書中就指出了農業生產中的性別差異。農村婦女實際承擔了各類糧食生產工作，但獲得生產資源的機會卻較少，土地、技術、推廣服務、資本和基礎設施支持往往有利于農村男性。同時，該書指出賦權女性農民將可能使發展中國家的農業總產量提高2.5%～4%，并促使世界饑餓人口的數量減少12%～17%。在農業中縮小性別差異，認可農村婦女作為可持續發展的貢獻者，為她們提供和男性同等的保護、機遇和服務對于當前的農業發展和糧食安全至關重要。

近年來，菲律賓農業發展受阻，農業部門所貢獻的國內生產總值百分比持續下降，農業用地逐年縮減，這個農業之國正面臨著糧食保障的壓力。普遍低學歷且高齡化的菲律賓農民難以適應現代新科技，農耕形式和技術落后。農民連自身生計都難以保證，年輕人失去了從事農業工作的希望。解決農業發展問題首先必須賦權于農民，改善農民的生存現狀。RiceUp是菲律賓當地一家關注農民賦權問題的社會企業，由楊百翰大學夏威夷分校的在讀學生Elvin Laceda創立，他出生于菲律賓農民家庭。Elvin在菲律賓的邦板牙省和達沃市分別建立了名為“RiceUp School”的農民學校，通過培養農民成為農民企業家，從根本上改善農民的經濟收入。2018年，邦板牙省農民學校的65名農民月收入增加了250%，就在這間農民學校里，我有幸認識了三代和農業息息相關的菲律賓女性，并在她們身上看到了女性在農業發展中的潛力。

57歲退休職工Miles Alipio

重回農村種植水稻

RiceUp農民學校的項目經理 Arnerl T Garcia很驕傲地向大家介紹Miles Alipio，“這是我們這里最優秀的農民”。

57歲的Miles在7年前結束了長達20年的售貨員工作，離開城市的工作崗位，帶著政府一次性支付的15萬比索（約合2萬人民幣）退休工資回到了農村。水稻種植對于7年前的Miles來說完全是陌生的領域，在RiceUp的幫助下她開始了這一新的嘗試。如今的Miles已經在水稻田里干出了一番事業，每個種植季可以獲得15萬比索的收入，相當于她全部的退休工資。7年間，Miles在農民學校學習到了很多務實的農業知識，即使已經完成了所有課程的學習，她現在依舊每周去農民學校聽課。

Arnerl告訴我們，RiceUp農民學校除了向農民傳授水稻種植技術，還安排了學習種植不同種類的農作物和蔬菜的課程， 幫助農民安排種植計劃。現在，當地的農民在水稻未成熟的季節可以通過種植其他經濟作物賺取額外收入。在課堂教學之外，農民學校的老師還親自幫助Miles完善她的灌溉系統，即使遇到了干旱也能保證農作物豐收。

35歲母親Fhe Manabat

自主創業成為“蚯蚓女王”

Fhe原本是個家庭主婦，丈夫是收入微薄的三輪車司機，女兒還在讀書。Fhe在家依靠出售自家的田地獲得一些額外的收入，但她清楚地意識到這不是可持續的收入模式。為了增加家庭收入，她找到了RiceUp尋求幫助。在農民學校里，Fhe學習了蚯蚓養殖的技術，利用蚯蚓將食物垃圾等有機物質消化排泄出蚯蚓糞，混合土壤制作腐熟有機肥料使用。

菲律賓目前依靠進口肥料，農民大多難以負擔，但是Fhe制作的有機肥料給當地農民提供了一個更經濟實惠的選擇。在這個需求旺盛的市場里，Fhe成為了小有名氣的“蚯蚓女王”，甚至獲得了來自政府的訂單。她目前每2到3個月就可以產出500千克的化肥，月收入高達15000比索。

其實，通過蚯蚓制作有機肥料是十分辛苦的工作。在采訪過程中，Fhe也沒辦法停下手中的工作。Fhe的女兒原本十分抗拒在家中制作蚯蚓糞，但Fhe通過辛勤工作為家庭帶來了豐厚收益，也改變了女兒對于這份工作的看法。我們了解到Fhe的女兒現在已經開始幫助她，學習制作有機化肥，并且在RiceUp農民學校進一步學習農業知識。

15歲高中女生Rishalaine Ternida

農學家的夢想

15歲正是做夢的年紀，Rishalaine的夢想和她的同齡人有些不同，她告訴我們，她想要成為一名農學家。

Rishalaine原本對于農業并沒有太多的興趣，只是在父親的介紹下到RiceUp農民學校學習課程。通過一段時間的學習后，她意識到了農業對于菲律賓的重要性，更看到了農業發展的可能性。“年輕人對農業有偏見，他們覺得從事農業的就是窮人，但其實并不是這樣。”項目經理 Arnerl T Garcia告訴我們，“通過學習農業，你可以成為許多行業的專家，比如農學、植物保護、種子科學甚至也可以成為管理者。”Rishalaine正是受到了這樣的啟發。現在她還是一名高中生，周一到周五在學校上課，周末就到RiceUp農民學校學習農業知識。

像Rishalaine這樣的女學生在農民學校并不少見，很多都是Rishalaine的朋友，由她介紹來聽課的。Rishalaine告訴我們，她想要影響更多的年輕人，讓他們了解到農業的重要性。除了傳授知識，RiceUp農民學校還幫助像Rishalaine一樣的學生向政府申請獎學金，以進入大學的農學專業繼續學習。目前已經有10名獎學金獲得者，其中超過半數都是女性學員。

采訪結束，蚯蚓女王又開始忙了，她家的新房子正在施工，而蓋新房的錢，幾乎都來自她的蚯蚓事業;Miles回到農田繼續勞作，單身的她沒有來自家庭的支持，但自食其力的生活并不凄苦孤獨，水稻事業給了她充實又體面的退休生活;Rishalaine回到學校繼續上課，她的學生生涯還將延續很長一段時間，為了實現成為農學家的夢，她計劃進入海外的大學進一步學習更專業的農學知識，可以預見，她的未來已經和農業不可分割了。

RiceUp的農民賦權之路成就了三代農村女性，脫貧、致富、追夢。在這個過程中我看到的不僅僅是RiceUp賦權農民，更看到了三代女性對于農業發展的貢獻。女性賦權，是自我實現，同時可以幫助家庭增加經濟收入，甚至推動社會經濟發展。這三位女性顛覆了我對于從事農業工作的看法，農業中不僅有男性勞動力，也有女性勞動力，更有女性創造力和領導力，農業發展需要更多女性力量。肥沃的土地可以孕育出無限的可能性，我們應該看到女性農民，賦權女性農民。

責任編輯：張蕾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