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世鈺
在人間,雪分行而落
落地前,一直以
水的另一種形式存在
從天空一路奔襲
沒有遇見太多的阻力
那些年磨光了身體的頑石
如今躺在歷史的溝渠
成了淼淼水域的分子
在浩大虛無的世界
我有足夠的時間浮沉
即便隆冬的風聲偏冷
我也會把輕若鴻毛的骨頭
準確地避開親人的墳墓。
九月,一朵雛菊拽住夕陽的羽翼
順著玲瓏的腰身,奮力攀爬。
垂老的蜂蝶,俯下沉重的身子
吸吮秋日的甘霖。此時,山谷、
川林、河流,所有的風物
匆匆逃離了這片肥碩的原野。
飛鳥漸遠,空中殘留的漏洞
在風塵的磨洗下,慢慢愈合
天空不斷下沉,暗淡的暈色
在如也空空的季節,愈發濃烈。
重陽之日,我煮了一壺老酒
一杯潑灑在黃土之上,一杯敬斑駁的余生
剩下的馱在瘦馬身上
任它在一聲聲悲戚的嘶鳴里
醉了莽原,醉了故鄉。
幾尾紅色的金魚
從上一秒時光,輕輕地
滑落到下一秒
我目光里打轉的水
沒來得及顫動
所有流淌的記憶
一下子傾瀉在清淺的初秋
我知道,窗外還有
無數個我在躊躇
掛在玻璃上的風
落荒而逃的雨
還有揮手作別的草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