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算機”還是“信息”?

魏忠

在美國考察了近100所大學，關注到一個有趣的現象，那就是中國每所大學都有的計算機學院，在美國幾乎是不存在的。我對所熟悉的25所不同類型的大學進行了調查，只有加州圣芭芭拉大學和華盛頓大學有計算機學院，其中華盛頓大學的計算機學院還是“假的”，是冠名的計算機學院，實際上是工學院下屬的學院。學科在哪個學院不僅僅是一個歸屬類別問題，更是一個怎么看待計算機和信息從業人員問題。

計算機相關專業在美國各類大學基本上集中在幾類學院：科學或者文理學院、工學院、信息學院、各類專業的學院的應用專業（如管理學院的信息管理）。科學學院中，一類頂級的學校基本上是研究科學原理，計算機科學學院在這里就基本上要從物理、化學、生物學等學科出發去研究，專業名稱一般叫計算機科學專業;工學院的計算機類專業最具有代表性的是計算機工程專業，學科背景不是計算機原理，而是通信信息和物理化學工程;信息學院的計算機相關專業的基礎往往是計算科學與人機科學。因此在美國，計算機和信息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兩個專業。如果用容易理解的詞匯來解釋，那就是：你如果說自己是計算機專業的，一定要說是計算機科學專業，還是計算機工程專業，前者是研究，后者是應用，但無論哪一種你都是專業領域的人士;但如果你說是信息專業的，那么一般指你是系統應用人員，是負責研究將業務邏輯轉換成信息邏輯。

中美這種學科差別的一個主要原因在于中國的計算機學科雖然主要受美國影響，但是大學和學院設置主要還是延承蘇聯的體系。蘇聯的學科體系拆得很散，計算機學科和信息學科是后起的學科，“信息與計算機學院”的分與合往往是中國很多大學矛盾的源泉，分離出來的信息學院，往往是做電子的，并不是做應用的，因此，中國大學的“信息學院”與美國大學的“信息學院”基本上不是一回事兒。

這種差別直接影響到兩類人才的培養。一方面，由于中國的大學都有專門的計算機學院，每年畢業生中學過兩門計算機語言的超過200萬，而美國不到20萬;另一方面，也因為中國的專業的計算機學院太過集中，造成非計算機學院計算機與專業融合很差，計算機專業對工業、管理、人文、醫學的貢獻度很低。與此對應，美國的大學由于有大量的“信息專業”和“信息學院”存在，并不以計算機研究為訴求，依托工業、人文、醫學的頂級成果就相對容易，信息科技與業務的高度融合比我們做得好。

大學的這種學科設置的不同，直接引導了中學的教育以及創新教育的走向。中國中小學的“信息教師”基本上是計算機教師，而美國多數是對某個行業很了解的“計算機應用教師”（工程學院、管理學院、人文學院出身的信息教師），因此美國的中學生學習的“計算機”往往是“信息”，而中國中學生學習的是“計算機”，這也客觀造成了中國中小學的STEM課程的信息教師，基本上是不懂科學、技術、工程與數學的計算機教師。更重要的是，中國的物理、化學、語文、地理、歷史等教師，往往畢業于師范學校專門的學院，即使畢業于非師范類大學，其所在學院基本上沒有學習計算機和信息的同學，也沒有計算機和信息課程，“機盲”基本是遠離計算機的，學科融合首先是教師的融合，這一點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現狀是歷史造成的，不是一天能改，那么在中小學如何破局呢？回到本文的題目，中小學創新教育首先要從“信息教育”開始，加強主課教師與信息教師的合作，從長遠來看，以主課教師為主導和應用場景組成教研組，比單單把信息教師集中起來培訓效果要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