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王世卓
阿爾文·托夫勒在《第三次浪潮》中斷言:“誰掌握了信息,控制了網絡,誰就將擁有整個世界。”在網絡空間領域,憑借著對關鍵基礎設施和應用技術的直接掌控,美國在制度設計、核心技術、資源壟斷和網絡話語權等方面占有絕對優勢。通過研究美軍網絡傳播優勢、輿論操縱技巧和斗爭策略,做到知己知彼,對于新時代我軍開展應對措施,具有十分重要的現實意義。
早在1969年,赫伯特·席勒在《大眾傳播與美利堅帝國》一書中提出“文化帝國主義”(Cultural Imperialism)命題,認為美國通過媒介來推進和實現文化擴張的行為,是其政治、軍事、外交結合的產物。軍事服從政治、戰略服從政略。美政府在積極推動互聯網技術革新與壟斷的同時,也在指導美軍建設其網絡空間戰略威懾能力,發揮網絡輿論戰功能。
根據2010年10月和2012年3月美國前總統奧巴馬兩次向國會遞交《國家戰略傳播構架》(National Framework for Strategic Communications)可知,美國的戰略傳播組織領導體制在宏觀架構上是由總統通過國家安全委員會(NSC)領導的國務院、國防部、廣播理事會(BBG)、國際開發署、國家情報聯合體(IC)、國家反恐怖中心和其他機構進行的跨部門聯動“扁平化”管理。美國的公共外交活動、美軍信息戰和心理戰等都與之相關,本質上是一種國家意志的宣傳與達成方式。
2010年9月,美國務院公共外交和公共事務局設立戰略反恐怖傳播中心(CSCC),協調政府各部門以反恐為目的的對外傳播活動。2016年3月,美國成立“全球作戰中心”,替代原戰略反恐怖傳播中心。
2008年10月,美國防部成立防務媒體局(Defense Media Activity DMA)。人員編制2400名,每年經費達2億美元。該部門合并了士兵媒體中心、海軍媒體中心、海軍陸戰隊新聞、空軍新聞服務和美國軍事信息服務等相關機構。通過合并各軍兵種和國防部所有媒體部門成為單一的、聯合性的多媒體通信組織,以簡化國防部的媒體活動。
美各軍種和聯合司令部以及下屬部隊也設有公共事務辦公室與之進行對接。戰區司令部公共事務辦公室主任是戰區軍方發言人,并根據實際需要,在其職權內下設一個或多個媒體行動中心,負責組織和保障各類媒體采訪,實質上發揮軍隊戰場新聞中心的功能。其本級的“公共事務單元”(PA Unit),則隨時做好支援部隊準備。
由此可見,美軍網絡輿論宣傳包含在公共事務和信息戰中。信息戰又包括心理戰、軍事欺騙、作戰安全、電子戰、網絡戰和輿論戰。研究美軍網絡輿論斗爭,需深入分析其公共事務、軍事信息支援、網軍、電子戰等相關力量構成。
早在2005年,美軍就率先成立網絡作戰部隊,并于2006年年底組建媒體作戰部隊。2007年5月,美空軍組建第一個網絡戰司令部,指揮4萬名從事網絡戰的空軍人員,主要負責滲入敵方網絡系統竊取絕密數據,向對方網絡植入程序,以便在戰時摧毀敵方指控系統。
2009年6月,美軍將分散在各軍兵種中的網絡戰指揮機構進行整合。2011年7月,美國防部發布首份《網絡空間行動戰略》,把網絡空間列為與海、陸、空、太空并列的美軍“行動領域”。
2012年,網絡司令部宣布成立網絡任務部隊,擔負保護國防部信息網絡、提供軍事行動網絡支持和關鍵基礎設施網絡防御等任務。



2013年6月,北約就網絡空間問題舉行國防部長級會議,同意在北約框架下組建網絡空間快速反應防御小組。2016年北約組織編寫《塔林手冊》,試圖將“作戰單元”輸出的網絡威懾在實體空間擴大化。
2017年8月15日,特朗普推翻奧巴馬簽署的“第20號總統政策指令”(PPD-20),取消“在能導致‘重大后果’的網絡行動前需層層審批并取得總統首肯”的限制,給予網絡司令部更大自由度。8月18日,美國防部將網絡司令部(Cyber Command)升級為一級聯合作戰司令部(Unified Combatant Command),使其成為美軍最高級別的10個聯合作戰司令部之一。
2018年6月6日,為實現聯合支持北約威懾和防御態勢的作戰效果,北約批準其軍事委員會(MC)關于網絡空間作為作戰領域的愿景和戰略(V&S)。
2018年5月17日,網絡司令部宣布其網絡任務部隊已具備全面作戰能力。帕洛阿爾托網絡公司(Palo Alto Networks)首席安全官、國防部負責政策的副部長網絡高級軍事顧問約翰·戴維斯(John Davis)認為,(網絡司令部)綜合運用網絡能力將假情報、拒止能力、武器化社交媒體等方面結合起來散布分歧和懷疑。
2019年8月29日美正式啟動組建太空司令部。該司令部是美國防部的第11個作戰司令部,被認為是繼陸軍、海軍、空軍、海軍陸戰隊和海岸警衛隊等軍種后,擬成立的第六大軍種——太空軍的先驅。
為突破部門、軍種之間傳播壁壘,優化傳播體制,精簡自控媒體結構,實現“一種聲音,多個媒體”理念,確保在全球網絡輿論戰中取得主動,美軍于2008年建立唯一向公共事務部長助理負責的國防媒體局。國防媒體局下轄廣播電視服務部、新聞出版服務部和國防視覺信息服務部,主要傳播平臺是AFN廣播電視網,總部設在德國慕尼黑科爾曼兵營,有7套電視、12套廣播節目,通過9顆衛星24小時向美本土、世界178個國家美軍基地和美海上艦船1000多個站點提供節目,第一時間全球發布信息。太平洋地區節目,由設在韓國、日本和夸賈林環礁的分支機構傳送。
美各軍兵種、駐外部隊和主要軍事基地設媒體中心、報刊等,如陸軍士兵媒體中心(SMC)、海軍媒體中心(NMC)等,《星條旗報》《空軍時報》《海軍時報》《陸軍時報》等美軍報紙,《士兵》《飛行員雜志》《全體船員》等美軍期刊。陸軍網、海軍網、空軍網、陸戰隊網、各戰區司令部網及重要軍事基地網,公開發布本軍種、戰區或部隊信息。美軍重視新媒體建設,其廣播電視節目和報刊內容均能通過Facebook、Twitter、YouTube傳播,打造了國防部YouTube頻道、駐伊多國部隊Facebook平臺,以及陸軍Milblog、Milbook等軍內社交平臺。
大容量、高負載、強滲透等傳播優勢,使網絡媒體不斷成為美軍戰時聚合、引導、利用、調控、制造國際國內輿論的重要武器。從近年來國際網絡輿論斗爭發展態勢和美軍網絡輿論力量建設情況看,美軍網絡輿論戰在扎實推進,其主要宣傳手段與內容如下:

一是大水漫灌式的信息包圍。美軍堅持運用各種傳播技術手段,進行海量信息發布。以達到凝聚共識、麻痹對方、增加戰爭不確定性等目的。英國《衛報》報道稱:美軍中央司令部已砸下276萬美元重金,與位于加利福尼亞州洛杉磯市的Ntrepid公司簽訂合同,共同開發一款“在線虛擬身份管理”軟件。一個美軍士兵使用這款軟件,最多可創建和管理10個“馬甲”,使其在同一地址登錄時產生與美國軍方毫無關聯的假IP地址,從而輕易“扮演”世界各地不同身份的人,在網絡上聊天、發帖、制造美化美國的言論而不被“對手”察覺。
二是高技術手段下的精準信息推送。美軍在電子戰、網絡信息攻防、認知神經科學等高新傳播與認知控制技術方面,具有主導型優勢。為解決網絡空間媒體信息魚龍混雜、影響官兵士氣問題,美軍2011年推出“社交媒體戰略交流項目”(SMISC),通過技術手段快速跟蹤社交網絡謠言或熱點事件,準確分辨“不利信息”,進而加以篩選、過濾和引導。
戰爭狀態下,美軍實行控制戰場采訪、戰爭消息等媒體生存資源和戰時新聞宣傳制度的同時,也采取制定戰時軍事新聞管制規定,引導媒體報道等手段落實戰時新聞檢查制度。
一是實行新聞管制。主要管控措施有:建立新聞發布會制度,總統、國務卿、國防部長及戰區司令、戰場部隊指揮官等軍政高層擇機講話,統一報道口徑;不時有“匿名官員”向媒體透露“內部信息”,引導視聽;發放新聞報道規則,限制記者采訪權限;封閉戰場敏感區域,控制記者活動范圍;建立新聞記者團制度,嚴禁個人自由采訪;為戰地記者配備陪同人員,實施“盯人”戰術。
二是營造擬態環境。主要采取的方式有:對戰時新聞發布的嚴密控制、記者發稿的嚴格規范、不同背景媒體的親疏區分、異見記者的封殺打壓等。海灣戰爭后,美軍采用“嵌入式報道”(Embedded Reporting)方式,用占據記者活動空間的方式擠壓記者報道空間,由盯人改為設置符合議題的采訪環境,疏堵結合管控。在伊拉克戰爭中,CNN、Fox news等對戰況進行24小時直播,人們收看到的“高仿真”世界,幾乎完全是被美國媒體“媒介化的戰爭”。“戰場媒介化”也逐步變成現代戰爭的顯著特征。
三是摧毀敵方宣傳通道。通過物理摧毀、電子干擾、信息阻斷等方式實施。科索沃戰爭中,北約有計劃攻擊南聯盟廣播電視系統,癱瘓和摧毀了39%的廣播電視轉播站,南聯盟國家廣播電視臺19個轉播站被摧毀了7個。伊拉克戰爭中,伊政府新聞部大樓被列為美軍首輪打擊目標,伊新聞媒體系統全面癱瘓。
實力對比的變化使得國際體系進入一個大調整大變動時期。中美貿易戰、香港亂象就是該時期的具體體現。特朗普的個人風格,為此注入更多不確定性。對此,我方應堅定戰略意志和有效戰略定力,避免各類突發性不可控因素干擾國家戰略決策。同時針對其對我網絡安全構成的挑戰與威脅,有針對性、有重點、有步驟地構筑網絡輿論防線。具體探討可分為以下四點:
一是區別對待各類陣營,打好網絡輿論人民戰爭。我方輿論宣傳應高舉道義旗幟,區分各類陣營,努力打好國際輿論場上的人民戰爭。依據《聯合國憲章》和國際法,揭露美利己主義和國際霸權本質,破擊其“民主自由人權”論調,渲染其近年來破壞地區和平的侵略擴張文化。甄別國際媒體,把爭取對象的重點放在對美有逆反傾向或中立的主流媒體、第三世界媒體以及海外華文媒體、有國際影響意見領袖上。及時發布符合國際主流媒體需求、有吸引力的新聞信息,激發正面報道。
二是把握新聞傳播規律,構建現代軍事傳播體系。研究把握現代新聞傳播規律和新興媒體發展規律,努力構建適合國情軍情、符合時代發展要求的現代軍事傳播體系。研究把握信息網絡時代政治工作特點和規律,強化互聯網思維和一體化發展理念,推動政治工作傳統優勢與信息技術高度融合性。
三是加快網絡空間建設,發展網絡安全防護力量。網絡空間實際上等同于信息領域,網絡安全與信息安全緊密聯系在一起。信息安全包括對信息內容的關注和應對意識形態領域的挑戰。我方應加快網絡空間力量建設,發展網絡安全防御手段,充實網絡對抗、網絡態勢感知、網絡安全指控、大數據分析、作戰數據工程、戰略預警、大數據智能處理等新型作戰力量人才隊伍,鼓勵和扶持網絡安全技術公司,優化網絡安全人才布局,捍衛國家網絡主權、信息安全和社會穩定。
四是堅持需求導向,創新驅動。在重點領域和前沿領域,信息技術有著廣泛的輻射性、滲透性和極強的通用性。我方應抓住當前信息技術變革和新軍事變革的歷史機遇,加快推進網絡安全產業發展,聚焦5G工業互聯網、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新型網絡基礎設施領域,完善網絡安全產品和服務支撐體系,開展網絡安全技術應用試點示范,優化產業政策環境,構建多領域、多層次網絡安全技術創新體系,推進軍隊新型戰斗力生成和社會生產力提升的推動力。同時吸取前蘇聯“星球大戰”的軍備競賽教訓,嚴防泥沙俱下,出現過熱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