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煬
大塊頭有個平淡無奇的名字,這名字無論去哪里,幾乎都能在人群中找出重名的來。時間久了,我們也就懶得直呼其本名,而是以“大塊頭”“大壯”這樣的外號喊他。
他成績普通,家庭普通,人際關系也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在任何名單上,從上往下或者從下往上瀏覽都一樣,你很難第一眼就看到他。出盡風頭的籃球明星、校園歌手不是他,風頭無兩的奧賽達人、全校尖子自然也不是他。
大塊頭唯一擁有存在感的時刻,是在每年的運動會上。
運動會的最后一個項目——班級之間的拔河比賽是最有趣也最激烈的。這項運動不需要復雜的技巧和長時間的練習,參與度極高,氣氛熱烈,還有豐厚的獎品在等待著優勝者,因此所有班級都在拔河賽前摩拳擦掌,想一舉拿下這場比賽。
在這時候,大塊頭便會樂呵呵地挺身而出,站到隊伍的最后方。他是男生中最高最壯的一個,比賽用的粗糙繩索到了他那里,會被牢牢地系在腰間。他在隊伍后方像一座小山,任憑強風拂動,他自巋然不動。
這一次運動會也不例外。預賽開始,大家列好了隊伍,男生女生都鉚足了勁兒。大塊頭雖然有點感冒,但還是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脫下了外套,站到了隊伍最后。
裁判的哨聲響起,雙方隊員開始拼命地往后拉拽繩子。繩子中央綁著的紅布晃晃悠悠,慢慢地往對手那邊移去。我們有些慌了神,有男生轉頭向后,高聲喊起大塊頭的名字來。
大塊頭悶哼一聲,咬緊了牙。雖然感冒身體還很虛弱,但是他發紅的臉頰和青筋暴起的手背不會撒謊,汗珠涔涔滾落,大塊頭大吼一聲,猛地扯動了繩子。
這場預賽被我們拿下,大塊頭也因為風寒著涼病倒在床。幾個同學去探望他的時候,他只低下頭,傷心地問:“下一場比賽怎么辦呢?要是輸了,同學們會怪我吧。”
少了大塊頭的拔河賽場不知為何看起來有些落寞,越是隊伍后方的同學越是清楚,身后沒人,就仿佛沒了那塊沉甸甸的定心石一樣。
學生時代的拔河并沒有什么技巧可言,我們都伸出手,用盡全身力氣,腦子里嗡嗡作響,只想著那塊代表勝利的紅布能快些越過線,成為我們的囊中之物。
再去看望大塊頭的時候,運動會已經結束了。他緊張地盯著班長,班長卻搖了搖頭,表示我們輸掉了比賽。大塊頭失望地垂下頭,身子縮了縮。每一年,只有短短幾天能被大家記起和認可的“高光時刻”,就這樣暗淡了下去。
“這才說明你很重要啊!” 圍在身邊的同學們突然說。
大塊頭一愣,隨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來:“對呀,沒有我,比賽就會輸掉,原來我是這么重要的人。”
他笑得很開心,康復得也很快。再上學的時候,已經沒人提拔河比賽這件事,不過大塊頭的朋友倒是不知不覺多了起來。他常常露出“原來我很重要”的可愛表情,變得熱情又溫暖。
當然,還有除了他,其他人都知道的一件事—— 那場比賽,我們其實贏了。
(王傳生 摘自《中學生·青春悅讀》? ?圖/包圖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