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栗里的時光

璩艷霞

街頭，一對年輕的夫婦，拖著一車板栗，邊剝邊賣。板栗球圓滾滾的，渾身長滿了刺，綠得青翠，綠得發亮，讓我不由得想起那些個撿板栗的日子……

小時候的小山村，家家戶戶，物質都很匱乏，能解決溫飽問題都算好的，誰家有幾棵果樹，可成了極稀罕的寶貝，那是小孩兒們解饞的唯一零食渠道。

我們那個小村子里，有三戶人家家里有板栗樹。

我親伯母家就有三棵板栗樹，樹不大，長在她家牛欄邊的小山包上。不知為啥，從小就不敢到伯母家的樹下撿板栗，豐收的時候伯母也不會拿幾顆勻給我和哥解解饞。隨著年歲的增長，逐漸理解了伯母的行為。伯母家人口眾多，經常是一大家子的人圍著一個吊鍋子吃飯，鍋里一半青菜一半干菜，難得有這么幾棵板栗樹，所以格外珍貴。清楚地記得，我的四姐姐，一個極善良的人。有一次，她從家里偷偷地拿了一碗板栗，從后門送到我們家，那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香甜的板栗，一直留存在我的記憶里。

離我家一里開外的熊伯母家也有兩棵板栗樹，一棵長在菜園子里，一棵長在馬路邊。為了解饞，天蒙蒙亮，我就起床到熊伯母的菜園子里撿那些晚間開口掉落在紅薯地里的板栗。一定得去得早，因為饞嘴的小孩太多，去遲了就只能撲個空。每天一批又一批的孩子光顧，那片紅薯地被我們糟蹋得面目全非，每每被熊伯母逮到，她總空著嗓門嚇唬我們，或做出打我們的姿勢，好幾次在我的臉旁左手打右手，打得“啪啪”直響，以此來嚇唬其他的小朋友，但從沒真正打過我們，我們也從來沒有真正怕過她，依然樂此不疲地在她的兩棵板栗樹下流連忘返。

陪伴我最多的要數屋后本家姑姑的板栗樹。叫姑姑，是因為我們家輩分大，其實姑姑按年齡算足可以做我的奶奶。本家姑姑年輕時必定是長得很漂亮的那種，老了仍慈眉善目，特別招小孩子喜歡。她家的板栗，她早上從來不撿，留給我們小孩子解饞。每逢她家打板栗，我們小孩就像過年一般。她首先會叫打板栗的人揮幾竹竿，由著我們這群小毛孩去搶，等我們解了饞，她們家才正式開始打板栗，我們也就規規矩矩的，不好意思再去撿。每次打完板栗，她總會捧上一大捧，塞到我的口袋里、褲袋里，所以，每到秋天，我就盼望著姑姑打板栗。

現在，離那些個撿板栗的時光已過去了三十幾年，這幾十年，我讀書、工作、結婚、生子，沿著家鄉通往外界的那條馬路，漸行漸遠。家鄉日新月異的變化，越來越模糊了我的視線，甚至有時找不到回家的路，但故鄉里的那些人，他們的質樸、勤勞、善良，卻已深深地刻入我的骨髓里，伴隨我一路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