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武磊說到黃喜燦、南野拓實、李康仁……

尹波

國慶期間，歐戰賽場迎來“亞洲日”——中國球員武磊和韓日球員黃喜燦、南野拓實等人紛紛進球，一時風光無限。

歐聯杯西班牙人客戰莫斯科中央陸軍，武磊為客隊先拔頭籌。這也是中國男球員在歐戰正賽攻入的第一球。中國球迷可謂舉國歡慶。

與此同時，歐冠小組賽第二輪利物浦主場對奧地利薩格茨堡紅牛，主隊一度勢如破竹3比0領先，豈料兩名亞洲球員帶領客隊絕地反擊，韓國球員黃喜燦和日本球員南野拓實分別一傳一射建功，特別是黃喜燦禁區內漂亮地晃倒“世界第一中衛”范戴克后從容破門，他們居然幫助薩格茨堡紅牛追成3比3平，差一點便上演了另類的“伊斯坦布爾奇跡”。盡管最終3比4惜敗，可兩位韓日新星的出彩表演，震撼了整個歐陸賽場。

于是，武磊與以黃喜燦、南野拓實為代表的韓日球員的歐戰表現，就成了中國球迷和韓日球迷比較和爭議的熱點。

武磊一枝獨苗，韓日旅歐球星則木已成林

比較和爭議不僅發生在中國和韓日球迷之間，亦發生在中國球迷之間。武磊是當下中國球員歐戰進球獨苗，也是當下中國球員參加歐戰獨苗，而韓日球員出擊歐戰已成團隊之勢，進球更是梅花間竹;武磊是在歐聯杯上破門，韓日球員歐冠得分者又何止一兩個兩三個。因此，理論上“面”的高下之分本無可爭之處，要爭的只是一些特殊的“點”。

比如有中國球迷認為，武磊的歐聯杯進球給西班牙人帶來了勝利，而黃喜燦和南野拓實盡管攻破了歐冠衛冕冠軍利物浦的城門，卻未能避免薩格茨堡紅牛的功敗垂成，武磊的進球更有價值。還有球迷指出，莫斯科中央陸軍的主場是歐洲最令人恐怖的“魔鬼主場”之一，近幾個賽季連頂級豪門皇馬、巴薩也無法從這里帶走一場勝利，西班牙人能攻而克之，武磊打破僵局的進球居功至偉。

應該說，這兩條理由都是過硬的。此外，還有更過硬的一條：在武磊加盟西班牙人之前。歐洲五大聯賽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中國球員效力了。武磊作為碩果僅存的中國球員，孤身一人闖蕩歐陸賽場，不光能在西甲進球，還改寫了當年中國球員在歐洲踢球相對高峰時期多點出擊亦未能改寫的無歐戰正賽進球的尷尬紀錄，這個意義是怎樣強調也不過分的。

然而，必須承認的是，在效力歐洲賽場并有出色發揮這一領域里，中國球員遠遠落后于韓日球員，這與中國足球水平遠遠遜色于韓國日本足球，呈正相關關系。韓國和日本參加國際大賽的國家隊基本由在歐洲聯賽踢球的球員構成，他們國內的K聯賽和J聯賽只有少數中后場球員得以入選，還大多踢不上主力。相比之下，中國的國腳們除了一個武磊，幾乎全部出自中超聯賽。這是中國足球在國家隊層面難以與韓國日本競爭的關鍵因素。

10月3日，俄羅斯莫斯科，19/20歐聯杯小組賽H組，莫斯科中央陸軍0 ： 2西班牙人。武磊打入一球，這是中國球員在歐戰正賽的首個進球。

換個角度，武磊單槍匹馬，狀態難免有所起伏，這粒歐戰進球就像一個孤例，之前和之后他在西甲賽場都缺乏亮眼之作，而黃喜燦和南野拓實歐冠小組第一輪即大放異彩，薩格茨堡紅牛6：2大勝亨克之役，黃喜燦貢獻1球2助攻，南野拓實亦完成1傳1射，也就是說，兩輪歐冠他倆聯手制造了9個進球，充分體現穩定性和持續性。更何況，閃耀歐戰賽場的韓日球員遠不止是他們兩個。熱刺2比7慘敗拜仁，但為熱刺首開紀錄的孫興慜仍無愧于“亞洲第一人”。韓國小將李康仁在西甲勁旅瓦倫西亞上演歐冠首秀。而同時出現在歐戰賽場上的日本球員，還有奧川雅也、長友佑都和伊東純也等人。

而且，武磊今年27歲，身后還看不到第二個能效仿他到歐洲五大聯賽踢球的同胞;與他同歲的孫興慜尚在當打之年，23歲的黃喜燦乃至只有18歲的李康仁已橫空出世。日本球員更是群星閃爍，24歲的南野拓實并不是最耀眼的一顆。權威的《德國轉會市場》標出的亞洲身價最高的22名球員里，中國僅武磊和剛歸化的艾克森2人，韓國有孫興慜、黃喜燦、李康仁和權昶勛4人，日本竟然有中島翔哉、堂安律、久保健英、富安健洋、鐮田大地、酒井宏樹、吉田麻也、南野拓實和伊東純也等9人，這9人全部在歐洲俱樂部效力！

中日韓旅歐球員背后的足球土壤和聯賽背景

中國球員只有武磊一人在歐洲賽場孤身奮戰，與韓日球員星羅棋布于歐洲聯賽對比鮮明。個中緣由相當復雜，主因當然是中國足球從職業化初期向中期過渡時誤入歧途，而韓日的職業化進程堅持按職業足球規律辦事，三國職業化基本同時起步，中國中途拐了彎，韓日繼續前進，同樣25年左右時間，人家栽下的樹根深葉茂、人才輩出，順利進入從“引進來”到“走出去”的新階段，而中國足球則拐來拐去回到起點，深陷“初級階段”不可自拔。

經常觀看亞冠客場比賽的中國球迷，無論到現場助威還是在家看直播，都會注意到，韓日亞冠球隊的主場球市并不好，哪怕是亞冠焦點戰，球場上座率也不高，小組賽有時甚至只有三四成觀眾，乃至有的中超俱樂部組織球迷客場助威，聲勢比韓日主場球迷還要大。原因很簡單，韓日頂級球星都去歐洲踢球了，而韓日球迷很容易看到歐洲高水平賽事的直播，包括亞冠在內的國內和亞洲賽場的吸引力就不那么強了。

比較而言，中超的球市，特別是中超球隊的亞冠主場，上座率便好得多，恒大上港國安的亞冠主場往往一票難求。因為中國一流球員僅武磊一人效力歐洲聯賽，其他的都在國內踢球。中超近幾個賽季引進的大牌外援和外教越來越多，觀賞性有保證，投資人肯花錢，兼之歷史欠賬過多、人才供需失衡，使中超球員身價畸形增長，同等外援的薪金在中超遠遠超過在歐洲，中國本土球員踢中超的收入更是與他們到歐洲俱樂部創業相比有著天壤之別。

這種導向，不僅使有潛質的年輕球員失去赴歐洲打拼的念頭，還造成在歐洲青訓體系成長起來的中國球員回流。以武磊為例，他在西甲踢球的收入不到在上港收入的零頭，還要忍受坐冷板凳的煎熬。而張玉寧、韋世豪、李可、侯永永等曾在歐洲聯賽效力的年輕球員，先后通過不同渠道回到中超。

而韓日國內聯賽沒有泡沫，球員到歐洲聯賽踢球，專業上出人頭地，收入亦水漲船高，所以好球員有足夠的動力為躋身歐洲賽場全力以赴。最好的球員去了歐洲，空出來的位置又給冒尖的新人提供了機會，形成人才培養和俱樂部運營的良性循環。值得一提的是，K聯賽和J聯賽球員的身價、收入雖然不高，但球隊水平和球員能力并不差。今年亞冠半決賽首回合，擁有保利尼奧、塔利斯卡和艾克森等巴西國腳級別球星和中國國足半數主力的恒大，被只有兩名菜鳥級外援和一幫進不了國家隊的日本本土球員打得落花流水。

如何讓志存高遠的武磊在歐洲賽場不再孤獨？如何去縮小與韓日球員在歐洲賽場上人數、質量的巨大差距？中國足球需要改變的是理念，更是體制和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