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中案改判始末及對民營企業產權保護的意義和啟示

王卓

中共利津縣委黨校 山東東營 257400

在我國經濟現有結構中，民營經濟貢獻了50%以上的稅收收入，60%以上的國內生產總值，70%以上的技術創新成果，80%以上的城鎮勞動就業，是國民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但是，民營經濟的發展環境卻并不理想，一些不良制度和隱形門檻仍在制約民營經濟的發展，對民營經濟合法權益特別是產權的保護也有待加強。

1 張文中及“物美”張文中案簡介

張文中是北京第一家規范的現代超市——物美超市的創辦人。超市自創建之初就引入了當時最先進的網絡/計算機技術，成為國內乃至國際零售行業的領跑者。張文中本人也因對國家的突出貢獻獲得“第二屆‘北京市優秀青年企業家金獎第一名’”等榮譽。

然而，2007年12月25日，河北省衡水市人民檢察院指控被告人張文中犯詐騙罪、單位行賄罪、挪用公款罪，向衡水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公訴。2008年10月9日，衡水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認定檢方指控的犯罪事實成立，數罪并罰判處張文中有期徒刑18年，并處罰金人民幣50萬元，對物美集團以單位行賄罪判處罰金人民幣530萬元。張文中不服，向河北省高院提出上訴，河北省高院2009年撤銷了部分量刑，決定執行有期徒刑十二年，并處罰金五十萬元。2013年張文中又向河北省高院提出申訴，被駁回。2016年又向最高人民法院提出申訴，最高法于2017年12月27日決定提審本案。2018 年 5 月 31 日，最高人民法院公開宣判，撤銷原審判決，改判張文中無罪，至此，張文中已入獄7年，蒙冤12載。物美超市也因張文中入獄而錯失重大發展機遇。

2 再審改判的理由

同樣是一起案件，審判結果為什么會有如此大的差距？如果張文中真的無罪，那么原判的問題出在哪里？最高人民法院清晰地給出了理由：

首先，關于詐騙罪。物美集團在申報國債技改貼息項目時，國債技改貼息政策已有所調整，民營企業具有申報資格，且物美集團所申報的物流項目和信息化項目均屬于國債技改貼息重點支持對象，符合國家當時的經濟發展形勢和產業政策。被告人張文中在物美集團申報項目過程中，雖然存在違規行為，但未實施虛構事實、隱瞞真相以騙取貼息資金的詐騙行為，并無非法占有 3190 萬元國債技改貼息資金的主觀故意，不符合詐騙罪的構成要件。故原判認定張文中的行為構成詐騙罪，屬于認定事實和適用法律錯誤，應當依法予以糾正。

其次，關于單位行賄罪。原審被告單位物美集團在收購國旅總社所持泰康公司股份后，給予趙某某30萬元好處費的行為，并非為了謀取不正當利益，亦不屬于情節嚴重，不符合單位行賄罪的構成要件；在收購粵財公司所持泰康公司股份過程中，梁某沒有為物美集團提供幫助，物美集團未獲得不正當利益，雙方簽訂股權轉讓協議后，張文中并未向梁某支付 500 萬元，梁某也未提及此事。數月之后，在梁某不知情的情況下，物美集團因李某某通過陳某某索要而支付 500 萬元，不具有為謀取不正當利益而行賄的主觀故意。梁某事后得知，明確表示與其無關，并拒絕接受該筆款項，該款一直被李某某的公司占有，物美集團的行為不構成單位行賄罪，張文中作為物美集團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對其亦不應以單位行賄罪追究刑事責任。故原判認定物美集團及張文中的行為構成單位行賄罪，屬于認定事實和適用法律錯誤，應當依法予以糾正。

最后，關于挪用公款罪。張文中與陳某某、田某共謀，并利用陳某某職務上的便利，將陳某某所在泰康公司 4000 萬元資金轉至卡斯特投資咨詢中心股票交易賬戶進行營利活動的事實清楚，證據確實。但原判認定張文中挪用資金歸個人使用、為個人謀利的事實不清、證據不足。故原判認定張文中的行為構成挪用公款罪，屬于認定事實和適用法律錯誤，應當依法予以糾正。

3 張文中案改判的意義和啟示

張文中案件，是人民法院落實黨中央產權保護和企業家合法權益保護政策的一個“標桿”案件[1]，具有巨大的社會意義和深刻的啟示。

首先，張文中案改判產生了積極的社會影響。《人民日報》在《公正司法，增強群眾財產財富安全》的評論員文章中稱，冤案的徹底平反“使廣大企業家看到黨和國家依法保護產權和企業家合法權益的堅定決心和實際行動，增強了企業家的人身和財產財富安全感，使廣大企業家進一步堅定了發展信心”。張文中在公開信稱，“最高法院再審張文中案的意義不僅僅是案件本身，是黨和國家對企業家群體的關注，對企業家精神的弘揚，是改革40年來對企業家創業環境的營造，是推進依法治國的又一個新起點”并表示“遲到的正義仍然無比珍貴”。

其次，張文中在此案中的表現堪稱社會精英人士的楷模。張文中自始至終都非常清楚自己所蒙受的冤屈，他在信中寫道：“我相信如果沒有對司法公正的干預和影響，正常情況下，公檢法機關任何一個機構都不會做出對我的原審判決，不會形成這樣一個非法律人士都能可以看出重大錯誤的冤案。因此，對于參與我這個案子的公檢法機關、個人，我沒有記恨心理，也不想追究任何人的責任。”但是他因為堅守住了做人的底線而從不后悔：“大家很關心我怎樣看待經歷的冤案。……你遭受這么大的委屈，為什么不恨天、恨地、怨天尤人？我的回答是我對得起良心，對得起歷史，我無怨無恨。誰也不愿意坐牢，但我不會因為我堅守道德和誠信，因為自己不茍且，不違背做人的底線而后悔[2]。”

第三，張文中案改判對民營企業產權保護具有借鑒意義。近些年來，一些民營企業家為尋求企業發展，不得不采取掛靠國有企事業單位等方式，也就是俗稱的“戴紅帽子”，在經營過程中有一些不規范行為。從執法、司法角度來說，對于這些不規范行為，要嚴格區分罪與非罪的界限[3]。對于一般的違法違規行為可以采取行政處罰、經濟處罰、民事賠償等等方式妥善處理，但是不能把一般的違法、違規行為當做刑事犯罪來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