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柴火

雨眠

不 是

你又來了！不是

剛才那個身影經過時的熟悉一笑

不是，深秋了

落下的樹葉，又具體了那年

你離開時的場景

是隔壁的人，砰砰砰地

往墻里釘著釘子

一幢樓的疼痛，和我的身體一樣

被打開，并且裸露出存在的空

彼 此

蝴蝶落下，單獨來看

那花，也還正艷

——仿佛還是那時

夏天，才開始

花園的好日子，還沒有邊

但鏡頭推遠，放大

是很深的秋天了

葉子枯萎，太多的花落下

衰敗的下午

我有點擔心，甚至

都容不下蝴蝶再次飛起

墻上的壞表

早晨，九點四十

下午，九點四十

好多年了

一直是九點四十

九點四十，到底怎么了

如果是一個人

是來了？還是走了

如果是一段愛情

是開始了？還是結束了

一面墻巨大的困惑

想象中噠噠走動的寂寞

像是牙齒，把答案

禁閉在了合上的雙唇之后

空沙發

它空著，盛滿記憶——

那時她總是：靜靜坐著

聽，看

哭或者笑，花一樣

不是因為擦拭，不是風

窗子關得緊緊的

空，空著，藏匿了所有

電線桿

只有一次，我看見了

電線桿的生動

一群候鳥落在它的周圍

風吹著它們的羽毛，像半空中

一朵一朵的花

更多的時候，被不同的方向撕扯

它選擇了遵從力的平衡

就立在原地，走不了就扎下了根

一樣地擁有春夏和秋冬，可它

沒有綻放，也不凋落

電線桿是水泥做的，無歡喜

亦無沮喪，面對仰望

它保持了永恒的水泥的表情

遠 方

因為你，遠方并不是空茫

一個名字，一張臉，一種笑

紅暈的落日，和逆光的帆

這只是閉上眼的情景

而睜開眼：遠方只有遠，遠遠的遠

你不在，什么都沒有

——除了空茫

燒水壺

沒有水，未插電

燒水壺保持著它一貫的安靜

我也是好性子

耐心等，想象中的一壺熱水

嘿，這樣的敘述

有點博弈的味道了，這不好

我們和解

共同跨越時間的門檻

想起那一次——

水開了，一只壺

等到了期待中的生命高潮

呼喚打開了沉睡的翅膀

茶泡好，我們都感覺，重又回到了

那一年夢境中的四月江南

小遺憾

午覺前，看陽光穿過玻璃

落在床單上

床單上開出一朵一朵的大紅花

陽光，花朵，朦朧的睡意

就差一只蜜蜂了

否則，花香嗡嗡嗡嗡地叫著

我肯定以為

自己是一個花園的主人

便 橋

設若，車水馬龍，人生如蟻

然后，自螞蟻之眼端詳

你不能不——難過并哀傷

一天真的只是如此

一些人上來，一些人下去

一些人下去，一些人上來

重復的上上下下

天就黑了，黑得只有后半夜

金屬橋面的空，寂和清冷

——你不會注意到某個人

從某一天起，沒有再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