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野菜（組詩）

許紅軍

端午前偶遇蜀葵記之

高挑的蜀葵有數(shù)朵開放的大紅唇

時間在她身上用了全力

草木之心，不懂得計較生死

每一片瓣羽都歌頌過深空

群山傾斜，攀高的心念變薄了

混世幾十年，越來越不敢采摘她們

我曾多次以背影示人

往兮卻不如她紅火，歸兮不如她珍重

柔腸里的小悲歡，難見人世

響 水

響水，有白花花的肉身

柔軟的力因崖而產(chǎn)生高音部

那些集體吶喊的水

氣流呼嘯著填補在風(fēng)的傷口上

當(dāng)我全神貫注，就有了玻璃之心

看逆流而上的曲折，精致

懸崖用完了，后背還有天幕

滴水河聚集悠長的水帶

制造出高攀之意

而依山而墜，仿佛

步入空門的順流用盡懸崖后

便安靜地匯入禮社江的匍匐中

虛空里，我磨舊的肉身

吸收水流中彌漫的寒朽

響水，將頑石磨出反光的紋理

我尋思，用身體的哪一部分

虛構(gòu)到垂直的山崖中去

采野菜

每一株玲瓏的嫩芽都是樹的兒女

每一株執(zhí)著于初春返青的樹都是光的信徒

當(dāng)我用盡力量和技巧摘下最高的一枝

那粗壯的、茄子色的、哲學(xué)般的嫩芽

在春陽下閃動著迷幻的光澤

仿佛手中緊緊捏住的，是一部成長史

它們枝芽上嫩葉的氣息

就是血液的氣息，要跟著我回家

我饞嘴的女兒成為圖騰路上磨牙的小獸

她將吃下一個嶄新的輪回

插花記

孩子，我沒有計算過

你用淡妝獲得一朵花的比喻

要積攢多少人世的修為

而現(xiàn)在，八里南風(fēng)大篇幅

贊譽它，掐了前程和虛榮心

水是玻璃瓶的聽診器

空曠的桌面上，白菊是水

最寂寞的幸福

就怕空折花枝

枯萎從心內(nèi)開始，無從察覺

幸好你尚未懂得言外之意

我只需防你面頰，有雪意

防你再次摘了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