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李圭洙 著 廉松心 譯
“我想通過此次都知事選舉,體現真正的保守是什么,指出東京存在的問題,從東京的利益出發向市民指出解決方案。我的民族主義旗幟不遜色于特朗普,被稱為日本的代表性民族主義。……我競選東京都知事公約如下:第一,在行政裁量范圍內,停止發放外國人的生活保護費,把享受生活保護費的對象限定為日本國民;第二,四年內將東京的非法居留者人數減半;第三,制定條例禁止外國人根據虛構歷史指責日本人的所謂“反日仇恨言論”;第四,加強對違背稅金公平性享受免稅待遇的朝總聯和民團設施的課稅;第五,取締非法的彈珠機賭博;第六,鑒于小型奧運會的意義,改善現行東京奧運會方案。”[注]“在特會”https://www.zaitoku814.com/)2017-12-10
以上引用文是2016年6月29日“在特會”會長櫻井誠在東京都廳記者俱樂部招待會上提出的競選都知事公約中的一部分內容。除了舉辦奧運會相關內容之外,都是圍繞在日韓國人、朝鮮人(以下簡稱“在日”)等外國人的排外條例。櫻井誠將都知事選舉作為仇恨言論的宣傳場所,競選結果,獲得了11萬4 171票(得票率為1.7%),在21名候選人中排第五位,充分顯示了其存在感。
“在特會”成立于2006年12月2日,認為“以‘在日’為主的外國人在日本享受特權”,要求日本政府修改相關制度。他們主要是通過網絡公告欄糾集支持勢力即網絡右翼,打著“反對朝鮮學校免費教育”,“反對給外國國籍住民發放生活保護支援金”,“驅逐非法入境者”,“推進核武裝”等極右標語,在日本各地舉行示威游行和集會,進行排外主義宣傳。
“在特會”缺乏對“在日”的歷史認識,主張“在日”不是歷史的被害者,而是“滯留日本的罪犯”,享受特權的危險存在。他們認為發生“在日”特權問題的背景是戰后60年的“自虐史觀”,只要克服視日本為絕對惡的“加害者史觀”的病態妄想,排除極“左”思想,以冷靜的歷史觀消除日本國民不必要的罪惡感,就能解決“在日”的特權問題。
最近“在特會”在網站開設“行動的保守運動日歷”,宣傳各地運動現狀,策劃全國性的示威運動。[注]據統計,這種示威游行2009年只有30次,2010年31次,而到2011年增加到82次,2012年達到301次。2013年,到9月末243次。特別是日本東京駐日韓國大使館和大阪總領事館附近的示威游行顯得突出。東京的韓國大使館附近的反韓示威2009年3次,2010年4次,而到2011年增加到46次,2012年達到108次。大阪總領事館附近的示威2009年13次,2010年14次,2011年21次,2012年達到115次。每年有增加趨勢。“日本嫌韓、反韓示威三年激增10倍”,《文化日報》,2013年10月30日。“在特會”是日本最大規模的保守右翼團體,會員免費入會。據“在特會”公開網站,截至2016年10月末,通過網絡入會的會員數達到16 000名,從北海道至鹿兒島,全國有34個支部,海外有360名會員。[注]“在特會”網站http://www.zaitokukai.info/ 2017-12-10。戰后日本的右翼意識形態主要是以天皇制為象征的傳統權威主義和反共主義,而最近出現了以“在特會”為代表的以在日外國人視為公敵的嫌韓、排外主義意識形態。他們主要以年輕一代為中心,排斥以“在日”為代表的外國人,并與以往的右翼劃清界限,推進獨立運動,這一點上與西歐的極右運動有很多共同點。
在日本社會,有的人認為,嫌韓、排外主義運動是少數階層的“出軌行為”,逐漸關注盲目散布“嫌韓、嫌中”言論的網絡右翼。最近研究此問題的社會學家認為,網絡右翼是日本社會相對被疏遠階層“被搶奪感”的表露,是日本社會所謂“不穩定民族主義”或“自由民主主義病癥”的表現。[1-2]研究者們一般在基于貧富懸殊的社會矛盾中尋找網絡右翼階層的共同動機,但鑒于網絡右翼將對東亞社會產生的影響力,應該考察不同階層參與者的動機及其社會經濟背景,還要注意這個問題將對韓日關系產生的影響。
金孝真在分析日本典型的匿名論壇網站2頻道(2ch)后認為,網絡右翼的“嫌韓、嫌中”具有以拒絕和反對以“在日”為代表的外國人的基本感情作為一種“游戲民族主義”的新特點,這反映了日本社會貧富懸殊的矛盾。其代表性的事例就是2頻道(2ch)韓語版中派生的“在特會”。[3]而安田浩一通過“在特會”會員不同的參與動機和意識世界的探究指出,其差別性、排外性運動起著誘導現實中所有不滿和不安的黑洞作用,參加“在特會”運動的階層是社會貧困層,他們主張的“在日”特權不過是“神話”或“傳說”,是將基于自己不穩定處境的不滿和不安向外國人發泄。[4]樋口直人則把“在特會”視為“行動的保守”,深層分析了他們的論理。他認為僅僅是“對現實的不滿和不安”,不能解釋“在特會”現象。通過“在特會”相關會員的口述,考察了參加“在特會”運動者的動機及其排外主義在日本社會沒有社會組織基礎卻以年輕階層為中心形成的原因。通過聽取“在特會”參加者的不同聲音,提供了深層把握反對“在日”特權的淵源及其不同途徑。[5-7]
下面在以往研究成果基礎上系統考察“在特會”的形成背景和最近活動情況,重新審視20世紀90年代以后日本社會的右傾化現象,進一步闡述網絡右翼的嫌韓、排外主義的本質特征。“在特會”現象反映出日本新國家主義不僅在保守右派政治集團中盛行,而且在一般民間層面也得以擴散和強化。
日本對韓國的排外主義傾向最初出現在網絡,是通過1999年開設的日本最大的匿名論壇網站2頻道(2ch)發端的。網絡右翼是2005年開始出現的用語,是以網絡為中心頻繁發布右翼民族主義言論,但不屬于原來的右翼民族主義組織的人群。[注]關于網絡右翼的概念和定義及其特點請參考:谷崎晃,ネット右翼とサブカル民主主義マイモクラシー癥候群[M].東京,三一書房,2007;寶島編輯部,ネット右翼ってどんなヤツ? 嫌韓,嫌中,反テロ市民,打倒バガサヨ[M].東京,寶島社,2008。他們拒絕右翼稱呼,自稱為帶有保守傾向的普通市民。原來右翼運動和90年代以后新保守的最大差異在于對天皇制的不同視角。原來的右翼雖然路線不同但都以對天皇制的有力支持作為思想基礎,相反90年代以后出現的新保守則追求能夠代替趨于衰落的共同體的國家,而對天皇制的態度卻不冷不熱。這個組織在網絡普及的90年代以后得到急速發展,稱原來的右翼為“御宅”變形。網絡右翼以匿名為盾牌隨意發布差別性言論,因此被諷刺為進攻性“隱遁的孤獨者”。進入21世紀后,網絡右翼不滿足于摁鍵盤,開始出現實際的聯合和團結的傾向。通過網絡收集和交流情報,同時向網絡外擴大“斗爭場所”。
網絡右翼以“2頻道”為中心在網絡上表露的嫌韓態度,是基于對韓國、朝鮮、中國等國家反日現象的認識。與此相關,最近在網絡右翼網站流行的用語就是“特定亞洲”[注]據維基百科從2000年開始隨著網絡的普及化、高速化、大容量化,日本的網絡用戶能夠直接接觸韓國、中國媒體的報道內容和網絡記錄,特別是當地反日教育、反日報道、反日輿論等民族主義宣傳的情報不經過檢查和篩選直接通過日本的電視和報紙得到傳播。于是主張對引發日本綁架問題、2002年世界杯、獨島問題、東海問題、歷史問題、中國的反日示威等問題的韓國、朝鮮、中國等三國不能與其他亞洲國家一視同仁。這就是“特定亞洲”用語產生的背景。一詞。在“2頻道”出現“特定亞洲”用語,導致了將原來公開表露的嫌韓、嫌中情緒用一個“反日國家”的范疇規定下來的結果。“在特會”組織出現之前,曾成立過“東亞問題研究會”。這個研究會,初期帶有網絡學習小組的性質,但被2004年設立的右翼媒體櫻花頻道(チャンネル桜)報道后產生了一定的影響。這個研究會還出版了當時最暢銷的書《嫌韓流》解說詞,活躍于出版媒體。他們在網上收集和交流關于朝鮮半島、中國及“在日”的各種情報,并通過博客擴散出去。“在特會”的初期會員大部分是“東亞問題研究會”出身,但當時并沒有開展示威活動。2007年解散“東亞問題研究會”之后創設了“在特會”。
“在特會”是以櫻井誠會長為頂點的塔型組織。會長下面有負責各地方分會的副會長和負責各都府縣的地方支部會長。會則上規定本部所在地在東京的櫻井誠住宅,實際上在東京都中心設有辦公室,但不公開其地址,通過私設郵件箱傳送印刷品。會員們崇拜櫻井誠為 “超人”,有時還稱他為“先生”。櫻井誠的個性通過網絡傳播到海外,以《紐約時報》為中心的海外輿論稱他為“主張排斥外國人的日本新右派指導者”。櫻井誠自稱為朝鮮史研究者,在嫌韓流公告欄中介紹自己為研究朝鮮中世史和近代社會史的專家,還出版了專著。[8-12]
2006年12月“在特會”成立時公布的綱領如下:[注]參見“在特會”https://www.zaitoku814.com/) 2017-12-10。
1.不允許在日朝鮮人要求特權。
2.擴充公開網站,在各地召開講演會,通過各種媒體宣傳“在日”問題。
3.盡可能接受各地的講演邀請,不論集會規模的大小派講師。
4.堅決反對 “在日”特權,“在日”問題不能留給下一代,為此積極發展會員。
5.會員數暫定為1萬名,達到目標后,以警察當局、法院、地方自治團體、政治家為對象進行解決“在日”問題的請愿活動。
6.接受“在日”的邀請,通過廣播、出版等各種媒體進行公開討論。
7.宣傳各地因不逞鮮人的犯罪行為遭受痛苦的實態,努力進行救濟。
“在特會”的活動情景被攝制錄像后通過YouTube、博客、推特等視頻網站播放,網站利用者即使不在現場也隨時可以了解活動情景,被稱為網絡右翼者通過點贊表示支持。“在特會”憑借網絡的力量得以向世界宣傳。創立當時僅有500名會員,到第四年增加到1萬名,達到了原定目標。與過去小規模的右翼團體相比,“在特會”得到了急速增長。“在特會”強辯“在日”特權如下:[13]
1.特別永住權資格。
2.朝鮮學校補助費。
3.生活保護優待。
除此之外,“在特會”在各種網站散布“在日”享受“免自來水費、免NHK視聽費、通勤券優惠、減收固定資產稅、減收汽車稅、大眾交通免費乘車券、優先錄用公務員”等各種特權,但這些都是沒有任何根據的流言蜚語,完全不符合事實。
“在特會”提出的“反對朝鮮學校免費教育”“反對外國人參政權”“反對給外國國籍住民提供生活保護支援金”“奪回領土”等標語與所謂右翼的主張相同,但“在特會”自稱“行動的保守”。事實上,“在特會”的大部分會員沒有參加右翼或民族主義活動的經驗,主要是在網絡誹謗“在日”的網絡右翼。東日本大地震以后,為了對抗各地盛行的反原電運動,“在特會”打出“反對反原電”“促進核武裝”等標語,為建設“強大日本”推進示威和街頭宣傳。他們的主張缺乏日本對朝鮮半島殖民統治歷史的認識,缺乏作為帝國主義國家的責任感。“在特會”主張“從來不存在殖民統治,強制征用或從軍慰安婦等是左翼勢力捏造的。第二次世界大戰前,日本完成了朝鮮半島的基礎建設,推動進代化和教育振興。韓國和朝鮮卻恩將仇報,‘在日’是在其影響下的走狗和寄生蟲。”[14]可見,“在特會”照搬歷史修正主義者的殖民地近代化論。
“在特會”強辯的特權確實是賦予“在日”的權利嗎?事實上,“在特會”提出的“特別永住資格”是根據入境管理特例法對日本戰敗之前移居日本的朝鮮半島、中國臺灣等舊殖民地出身者賦予的滯留資格。舊殖民地出身者很早就加入了日本國籍,所以他們作為“特別永住者”與其他外國人是有區別的。特別永住者,只要沒有引發與日本國內的治安及國家利益相關的重大犯罪事件,就不能強制性驅逐出境。而且因為沒有滯留期限,所以沒必要像其他外國人那樣申請延長滯留期限。他們雖然被允許在日本生活,但與日本人相比并不具有某種優越條件。關于特別永住資格,有必要考察日本殖民地政策及戰敗的歷史發展過程。1945年日本戰敗當時,約200萬朝鮮半島人居住在日本。其中大部分人戰后回到朝鮮半島,但約60萬人因對朝鮮半島不穩定的政治形勢感到不安而仍然滯留在日本。但1947年日本政府無條件剝奪了這些舊殖民地出身的朝鮮人的國籍,不承認成為“外國人”的“在日”的穩定滯留資格。即由于日本殖民統治的結果不得不生活在日本的朝鮮半島人,解放后只能以不穩定的滯留資格繼續生活在日本。“在日”的當前課題就是改善不穩定的滯留資格。但日本政府承認韓國政府始于韓日建交的1965年。當時對選擇韓國國籍者賦予“協定永住資格”,根據申請對第二代“在日”也賦予永住資格。到1991年根據入境管理特例法,承認第三代“在日”的特別永住資格,而且一直以來只限韓國國籍者的永住資格對朝鮮國籍者也適用。所以,對舊殖民地出身者及其子孫賦予最低限度的穩定滯留資格,是日本政府理所當然的義務,與其說是“權利”,不如說是單純的“資格”而已。[15-16]至于“朝鮮學校補助金”問題,現在朝鮮學校根本得不到日本政府的補助金,即使根據地方自治團體的判斷得到一些補助金,但其額度只有公立學校的十分之一,私立學校的三分之一,并沒有受到什么優待。2012年1月東京都決定將對朝鮮學校發放的補助金在預算中除掉。[17]
總之,“在特會”主張的“在日”特權并不是什么“特權”,不過是“在特會”及其同伙對已有制度的隨意性夸大解釋或曲解而已。實際上,“在特會”會員不是不允許外國人的特權,而是不能接受外國國籍者與日本人過同等的生活這一事實。“在特會”主張“日本人是被害者”,通過網絡情報戰略和街頭的過激言行不擇手段地擴散這種主張,擴大其勢力。櫻井誠侮辱“在日”是罪犯,是威脅日本人生命和財產的存在,以保護國民為第一目標的國家有義務和權利予以排除他們。
首先考察“在特會”為什么自稱“愛國者”對“在日”表露激烈的“人種主義差別意識和反感”。“在特會”的出現有著各種不同的社會背景。“在特會”的一個活動家說,自己處在日本黑暗的底層社會,為了發泄“個人的被搶奪感和郁悶”而參與了“在特會”示威。這是一種“被害意識”。他們把自己設定為被社會疏遠的非精英階層,企圖報復特權層。[注]有一個40多歲的地方支部干部列舉“在特會”會員們制作的“加害者”對象有:大媒體、公務員(包括教師)、工會、跨國企業、其他左翼、外國人等。認為這個階層的人“高學歷、高收入,受到保護,這是對加害者的共同印象。更重要的是在特會的會員想成為加害者也不可能的事實。在特會成果吸納了這些人的不滿和不安。”(參見樋口直人著,金賢旭譯,街頭的網絡右翼[J].首爾,humanist,2013,344-345)。但是這種視角有可能把“在特會”現象縮小成“個人故事”。而且這種單線視角很難說明在日本社會沒有組織基礎的排外主義被快速動員起來的背景。“在特會”不是突發現象,要想弄清“在特會”的背景,必須考察90年代日本社會的歷史修正主義傾向與網絡右翼之間的關系。
90年代的日本在泡沫經濟、阪神大地震、“奧姆真理教事件”、社會腐敗現象、教育問題等經濟混亂和社會動蕩中逐漸出現了右傾化的網上小型聚會。“自由主義史觀研究會”、“新編歷史教科書會”等歷史修正主義趁機打著“恢復健全的國家主義”的旗號公開活動。眾所周知,90年代初開始以反對追究戰爭責任問題的人士為中心組成了“自由主義史觀研究會”。藤岡信勝、西尾幹二、小林善范、西部邁等所謂“文化人”組成的新國家主義者認為以往的歷史觀是“東京審判史觀”、“共產國際史觀”、“自虐史觀”、“黑暗史觀”。一些媒體與新國家主義者相呼應,在政界和社會運動界、學界、教育界也出現了支持勢力,引起很大的社會反響。西尾幹二出版《國民の歷史》(産經新聞社,1999),大力宣傳恢復“國民正史”。書中充滿了作為后進帝國主義國家羨慕、嫉妒能夠把殖民地統治正當化的一流帝國主義國家的被扭曲的言論。小林善范通過《戰爭論》(幻冬舍,1998)、《臺灣論》(小學館,2000)、《沖縄論》(小學館,2005)等漫畫,巧妙地控制了不熟悉文字的新世代年輕人的情緒。他們歪曲戰爭記憶,將近代日本的戰爭描述成為了“家鄉的父母和親人的英雄行為”和“圣戰”,而不是像東亞各國所批判的侵略戰爭。視頻也勾住了新世代年輕人的心理。1998年制作的將東條英機英雄化的電影《自尊,命運的瞬間》,是出于從根本上回顧戰后被美國強制造就的日本國家體制,恢復日本人的自尊心和榮譽的目的制作的。電影中通過A級戰犯東條英機的人物形象強調戰爭是“為保衛日本”、“為解放亞洲的圣戰”,為歷史修正主義辯護,而回避和否定殖民地統治和掠奪的歷史事實。歷史修正主義也擴大到了教科書領域,批判近現代史部分過分強調了帝國主義侵略和殖民地統治、戰爭責任、戰爭犯罪等,突出了“黑暗”面。還通過網站在一線學校教師中宣傳自己的主張,擴大支持勢力。獨立編寫的中學公民教科書,于2005年不顧周邊國家的反對,通過了文部省的審定。
可以說90年代抬頭的歷史修正主義是“在特會”嫌韓、排外主義運動的源流。歷史修正主義是知識階層主導的市民運動,而網絡右翼是以網絡為中心的運動,但兩者都反映了90年代以后日本社會的變化狀況,有著相同的根源。他們惡意突出“周邊國家”問題,如“北方領土”、“獨島”、“釣魚島”等領土問題和朝鮮綁架日本人問題,其結果使得日本與周邊國家韓國、朝鮮、中國的和平外交背道而馳。他們強調近鄰諸國不是東亞和平共存的對象,而是警戒對象的意識。這種意識發展成鄰國是侵害日本國家主權的“危險國家”的認識。“在特會”主張廢除“在日”特權也是基于這種歪曲的歷史認識而形成的“普通日本市民”的網絡右翼團體。到了2000年代,歷史修正主義運動相對衰退,而作為“行動的保守”嫌韓、排外主義運動代之而起。
“在特會”是通過網絡上的YouTube、博客、推特及視頻網站等媒體而出現的新的社會現象之一。他們通過網絡空間在沒有任何過濾裝置下,向社會擴散對他者的憎惡和仇恨言論。“在特會”基于對“在日”歷史的錯誤認識,主張“在日”并不是歷史的被害者,而是“滯留日本的罪犯”,是享受特權的危險存在。他們認為“在日”特權問題發生的背景是在戰后的日本蔓延60年的“自虐史官”影響下出現的極“左”思想,應該克服將日本視為絕對惡的“加害者史觀”。他們強辯只要排除瘋狂的極“左”思想,冷靜對待歷史,消除日本國民不必要的罪惡感,就能夠解決朝鮮問題和“在日”特權問題。“在特會”為了廣泛宣傳所謂“在日”成為日本社會危險的現象,采用動員 “仇恨言論”的前所未有的排外主義運動方式。“在特會”的示威游行經常發生過激行為,因此受到日本法院的巨額賠償審判。
日本的歷史修正主義是知識分子階層主導的市民運動。網絡右翼在他們的影響下以網絡為舞臺開展排外主義運動,反映了90年代以后保守主義意識形態的變化。嫌韓、排外主義運動言論是90年代歷史修正主義的延續。歷史修正主義不僅篡改日本的歷史教科書,還圍繞其“正統性”,與周邊國家相對立。進入21世紀后,右翼勢力為了向外轉嫁日本社會的危機尋找借口,通過歷史問題、日本人綁架問題、領土問題等策劃周邊國家等于“敵人”的構架。歷史修正主義和“在特會”的言論大部分是一致的,其攻擊的目標是在日外國人,特別是“在日”。最為嚴重的是“否定侵略戰爭”、“否定殖民地統治”的言論在尚未解決戰爭責任和戰后賠償問題的狀態下,毫無過濾地向“在特會”等網絡右翼中擴散。
“在特會”充滿歪曲和偏見的意識形態,受其影響的網絡右翼情感上的認同,推動著日本的保守化和軍事化。毫無過濾地接受被歪曲的歷史認識的網絡右翼即“普通日本市民”的出現,有可能引發東亞,特別是日本的巨大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