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火車上班的男人

杰夫里·迪弗

幾通電話

門羅在紐約一家廣告公司擔任高管，每天都會從格林威治搭乘火車去上班。這個周一跟往常一樣，他在早班火車上坐定后，正準備掏出手機提前解決一些工作上的事，手機卻突然大聲響起來。門羅急急忙忙掏出手機，卻不小心打翻了小桌板上的咖啡，褲子被咖啡潑濕了一大塊。

看到電話是妻子凱西打來的，門羅的心情更加糟糕，他不止一次地跟她說，如果不是什么非常要緊的事，就不要給他打電話。門羅一邊想著到哪里找一條褲子替換，一邊接通電話聽凱西絮叨。

凱西在電話里說：“新聞剛剛播報，傳說中的‘南岸殺手又作案了，你上下班路上小心一點！”這已經是幾個月來在附近發生的第三起命案，兇器還是兇手慣用的獵刀，因為死者都是三十多歲的男性，凱西有點擔心門羅的安全。

門羅卻不以為意：“你這就是杞人憂天！”

就在門羅大聲數落妻子的時候，坐在身邊的西裝男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他小聲一點，不要影響到其他乘客。

門羅此刻可沒有心情聽人說教，他對西裝男說：“是我先坐到這里的，你如果覺得被打擾了，可以去別的地方坐。”西裝男讓門羅更加煩躁，他以更大的聲音交代妻子一些事情后，掛斷了電話。

接著，門羅又打了三個電話。

第一個電話是打給情人卡門，門羅對最近兩天沒有主動聯系表示抱歉，并提出去她的公寓取一條長褲。卡門認為門羅打這通電話只是為了長褲，生氣地掛斷了電話。

第二個電話是打給卡門公寓附近的一家珠寶店，門羅訂購了一對鉆石耳環，請珠寶店送到卡門那里，希望能夠緩和兩人的關系。

第三個電話是打給漢克，門羅這半年在公司做得不開心，時常遭到老板的猜忌和壓制，便動了帶著客戶資料跳槽的念頭，漢克便是目標公司的老板。漢克曾表示，只要門羅能帶著客戶資料過去，一切都好談。電話里，漢克希望門羅能夠盡快搞定資料，他已經等得不耐煩了;門羅則讓漢克放心，并保證一定把答應過的東西帶給他。

為了緩和漢克的情緒，門羅邀請他周末到自己的鄉村別墅看資料。那棟別墅連凱西都不知道，他不想凱西知道自己賺了很多錢，卻常常帶卡門去那里。門羅非常曖昧地告訴漢克，自己的情人也許會邀請閨密一起去別墅……漢克頓時產生了興趣。

門羅在電話里把別墅的位置告訴了漢克，然后說：“今晚有空嗎？我請你去安堤貝餐廳吃飯。”

“好，那我們晚上八點在餐廳見。”漢克心情愉悅地答應了。

電話掛斷后，火車也到站了。

多次意外

這一天，門羅總體感覺還不錯：老板沒有繼續刁難他，甚至反常地夸獎了他最近的工作表現。卡門收到禮物，差點就原諒他了，門羅知道，再帶她吃一頓大餐就差不多了。晚上七點，門羅突然想起凱西，打電話回家卻沒有人接。他有些不安，倒不是擔心南岸殺手，每當他不知道凱西去了哪里時，他都擔心凱西發現了自己的那些秘密。

與漢克共進晚餐后，門羅匆匆趕回家。到家后，凱西已經睡了，這讓門羅心里踏實了很多。看了一會兒電視后，他在沙發上睡著了。

第二天，門羅依舊搭乘那班火車去上班。進公司前，他決定今天就進入公司的電腦系統，把所有客戶資料都拷貝出來。

經過老板辦公室時，老板微笑著朝門羅招了招手。這讓門羅有點疑惑，難道老板良心發現了，想對自己好一些？門羅走進老板的辦公室，坐了下來。老板對他說：“公司法務部的山姆，你認識吧？他昨天晚上去安堤貝餐廳吃飯了。”

門羅心頭一驚。

老板繼續說：“我沒有去過那家餐廳，聽說那里有很多日式屏風，隔成了一個個的包間。所以，山姆聽到了你和漢克說的每一句話。我長話短說吧，你現在最好請一個厲害的律師，因為竊取商業機密罪名很重，我不會讓你在紐約廣告圈找到任何一份工作，快滾！”

五分鐘后，門羅站在街邊。他想不明白怎么會有公司同事去安堤貝用餐：老板跟安堤貝的投資人是競爭對手，不去安堤貝用餐是公司一條不成文的規定。除非山姆是受老板指派，去監視門羅的……

門羅想不到有什么地方可去，便決定回家。他到家的時候，凱西正坐在搖椅上喝茶，問他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門羅說：“公司遇到了麻煩，老板解雇了很多人。盡管他竭力挽留我，但他現在已經請不起我了。我們一定能挺過這個難關，你想過重新回學校教書嗎？”

凱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視著門羅的臉，說：“我今天跟卡門談過了。”

門羅一驚：“卡門？”

凱西繼續說：“就是你的情人，她很善良。讓她感到難過，我很不好意思。不知道為什么，她會認為我們在辦離婚手續，還說離婚是因為我愛上了給家里清潔泳池的工人，我們家真的有泳池嗎？”

門羅頓時覺得自己說那樣的謊真的好蠢！

凱西又說：“你一定想知道我怎么會知道卡門的事。今天早上，有家珠寶店打電話來，問賬單是寄到這里，還是寄到卡門的公寓。”

門羅驚呆了，他打電話下單時，明明跟店員說過，把賬單寄到自己的公司。他走到酒柜前喝了一大杯酒，想穩定一下情緒。

凱西嘆了一口氣，說：“我跟律師討論了三個鐘頭，他說有辦法讓你在三個小時內變成窮光蛋，你現在最好趕緊找個地方過夜！”

半個小時后，門羅提著行李箱，朝門口走去。

這時，門鈴突然響起。門羅放下行李箱去開門，門口站著兩個警察，門羅第一反應是老板報警了。

一個殺手

警察確認身份后，走進客廳，看到行李箱，說：“打算出門？”

門羅點點頭，說：“是的。”

“能告訴我準備去哪里嗎？”

“呃……還不知道。”門羅感覺到有點尷尬。

兩個警察意味深長地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拿出一張紙，問：“門羅先生，這是你的信用卡卡號嗎？”

門羅瞥了一眼，回答說：“是的，怎么了？”

警察又問：“你昨天有沒有在一家戶外用品商店訂購什么東西？”

門羅一口否認。

“那你在哈革森湖邊是不是有棟別墅？”

這個問題讓門羅有點緊張，因為凱西此刻就站在旁邊看著他，他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警察提醒道：“這個我們很容易查證，你最好還是誠實回答。”

門羅只能硬著頭皮說：“我是在那里買了一棟別墅。”

凱西神情冷峻地問：“什么時候買的？”

門羅如實回答：“三年前。”

這時，警察盯著門羅說：“你在戶外用品商店訂的東西，今天一早送到了別墅。”

門羅疑惑道：“我昨天沒有訂購任何東西送到那里啊！你說的究竟是什么？”

“一把獵刀，”警察盯著門羅說，“一個自稱門羅的人，通過電話，刷你的信用卡，訂購了一把刀送到你的別墅。最近附近發生的幾起兇殺案，用的都是這款刀。”

“南岸殺手？”凱西大叫道，驚恐地看著門羅。

門羅連忙辯解：“不，那不是我！”

原來，警方得到匿名線報，在哈革森湖邊找到一件血衣，是兩天前那位死者穿的，地點離門羅的別墅很近。他們隨后又在離血衣不遠處找到了另一把刀，經過化驗，上面的血跡被證實是前一個死者的。

門羅還想繼續辯解，但好像很難解釋清楚。接著，警察將他押上了警車，準備帶到警局。

就在警車駛向大路時，門羅看到路邊站著一個人，那人注視著警車。門羅覺得有點眼熟，并很快想起，他就是曾在火車上試圖阻止自己大聲打電話的西裝男！

門羅明白了一切：西裝男阻止失敗后，便開始偷聽門羅打的每一個電話，他記下門羅的信用卡卡號，記下卡門的地址，記下門羅和漢克見面的時間和地點，記下門羅別墅的位置……然后打電話給凱西，打電話給門羅的老板，還訂購了獵刀，最后，打電話給警察。

門羅趕緊大聲喊道：“警官，快調頭，南岸殺手就在這輛警車后面！”

警察卻說：“請保持安靜，很快就到警局了。到了那里，你想說什么事情，都會有人耐心聽的。”

門羅很絕望，他透過警車的后擋風玻璃，看著西裝男舉起一只手，模仿打電話的樣子，離他越來越遠……

（改編：陳奕彤）

（發稿編輯：曹晴雯）

（題圖、插圖：佐? 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