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本書閱讀，我們還應做些什么

胡生友

當下，整本書閱讀被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從小學到初中、高中，教育部都出臺了學科綱領性指導文件。教育界專家們的各種理論分析，名師們的各種公開課，一線教師到處尋師問道，忙得不亦樂乎，似乎整本書閱讀已經結出累累碩果，但中學生整本書閱讀的實際情況并不樂觀。

2018年9月，筆者參加了全國“整本書閱讀”精品課堂展示研討會。會上，一位老師執教《水滸傳》專題復習之一——《水滸英雄傳奇》。課堂緊緊圍繞兩個問題展開：

1.在水滸108將中，你印象最深的是哪幾位？

為了便于學生回答問題，老師分別提供了與魯智深相關的9個回目（含回目題目，下同），與林沖相關的8個回目，與武松相關的12個回目，與李逵相關的10個回目，以及可供學生簡便回答問題的表格，具體如下：

2.你覺得作者最喜歡的英雄是誰？說說你的理由。

最后還有一道附加題：說說水滸108將中你最不喜歡的英雄。

應該說，老師的準備是充分的，其所設計的問題呈現出開放性，且容易作答。老師也期待學生在課堂上有上佳的表現，但預想的熱烈情形并沒有出現，課堂上學生們很安靜，這種靜是執教大型公開課的老師最怕的靜。最先沉不住氣的是老師，居然責備起學生為什么課前不認真讀一讀《水滸傳》。

這種大型的公開課一定是經過精心籌劃的，那么，老師一定會通過某種渠道要求全體學生閱讀《水滸傳》整本書。然而，實際情況告訴我們，學生沒有讀《水滸傳》，或者說沒有認真讀。老師為什么會選《水滸傳》來上整本書閱讀的示范課？大概他以為學生一定會讀過，至少會看過電視劇，然而結果讓老師失望了。由此我們可以推測，這種是考試必考且容易讓學生感興趣的小說學生都沒有讀，更別提諸如《紅樓夢》這類學生并不感興趣的小說了。

本次開設研討課的專家還有郭小平、沈慶九、肖培東、程翔等，他們執教的是名著導讀課，就很巧妙地避開了這位老師遭遇的尷尬。

二

研討會的最后一個重要環節是沙龍活動，其中一位專家問現場的老師：將新課標規定的所有整本書都讀完的老師請舉手。結果會場上800位老師沒有一位舉手。這至少說明，新課標規定的學生必讀的整本書，有許多是我們教師都沒有讀過的。

我們知道，教師先讀書、先把書讀好是指導學生閱讀的前提。只有教師認真閱讀，才有可能給學生以閱讀形式上的探索和示范，才有可能給學生在整本書閱讀上以思想方法的示范，才有可能尋找到針對不同的書和不同學生的比較適宜的教學形式。因此，學生對整本書閱讀要采用什么樣的學習方式，要完成哪些學習任務，教師要采用怎樣的評價機制和評價方式，這些都建立在教師先把書讀好、讀透的基礎上，否則難以取得理想的效果。

為什么能真正讀好幾本書，真正會讀整本書的教師并不是很多呢？一方面是因為時間有限;另一方面，整本書閱讀從課程標準的角度講是一個任務群，但從教師教學的角度講就是一門課程，它應該包含教學目標、教學過程、教學內容、教學評價等基本要素。實事求是地說，一線教師對課程的開發能力還是欠缺的。

《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舉例的課外閱讀的篇目內容，我調查了蘇北幾家四星級高中的閱覽室藏書情況，有的閱覽室甚至有一半找不到，即使有相應的書籍，也僅有寥寥數本，這怎么能滿足學生閱讀的需要呢？四星級高中如此，那么三星、二星甚至沒有星級的高中閱覽室的圖書能豐富到什么程度呢？連書都沒有，還遑論什么整本書閱讀呢？

此外，日常的作業和考試如兩座大山壓著學生、家長、教師，中學生整本書的閱讀和閱讀指導也不得不以考試為風向標，功利地進行。簡而言之，“考試不考的就不讀”。

三

整本書閱讀對于學生語文核心素養提升的價值不言而喻，而面對以上提到的整本書閱讀的現實困境，一線教師應該做些什么呢？

首先，整本書閱讀在篇目上要有量的限制。在初中、高中的六年學習中，可用于整本書閱讀的時間有限，而古今中外的名著浩若煙海，幾乎無涯，以無涯對有涯，這是非常不明智的做法。所以，無論是頂層設計者，還是作為踐行者的普通教師，都要從實際出發，才能做到整本書的真閱讀。

如前所述，《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舉例篇目內容有中國傳統文化經典著作、詩歌、小說、散文、劇本、語言文學理論著作。如果逐一讀完這些舉例篇目，對大部分學生來說都是不現實的，所以必須要有所取舍。

筆者認為，江蘇的做法值得借鑒。2018年江蘇高考說明（加考）的名著目錄如下：

（1）《三國演義》羅貫中;（2）《紅樓夢》曹雪芹;（3）《吶喊》魯迅;*（4）《子夜》茅盾;（5）《家》巴金;（6）《邊城》沈從文;*（7）《堂·吉訶德》塞萬提斯;*（8）《巴黎圣母院》雨果;（9）《歐也妮·葛朗臺》巴爾扎克;*（10）《匹克威克外傳》狄更斯;*（11）《復活》列夫·托爾斯泰;（12）《老人與海》海明威;*（13）莫泊桑短篇小說;*（14）契訶夫短篇小說;*（15）歐·亨利短篇小說;*（16）《女神》郭沫若;*（17）普希金詩;*（18）泰戈爾詩;*（19）魯迅雜文;*（20）朱自清散文;*（21）《西廂記》王實甫;*（22）《雷雨》曹禺;（23）《茶館》老舍;（24）《哈姆雷特》莎士比亞。

其中加六號的不列入本年度考試范圍。這樣算下來，2018年江蘇高考，文科學生只需閱讀9部名著即可。這樣一來，教師也可抽出時間來讀規定的幾本書，學校和圖書館（室）也容易配齊這些必考的整本書。實事求是地說，高中三年能認真讀完9本名著，那收獲也是很大的。

其次，整本書閱讀要有計劃性。2018年江蘇高考，文科學生需要閱讀的9部名著如果都放在高三，那顯然是讀不完的。有效的做法是將這9部作品分為三年完成閱讀。筆者是這樣安排的：

高一完成《三國演義》《紅樓夢》《茶館》《哈姆雷特》的閱讀。這四部作品都是經典名著，且兼顧中外的小說與戲劇。

高二完成《家》《邊城》《歐也妮·葛朗臺》《老人與海》的閱讀。這幾部名著有的可以與必修課的節選聯系起來。

高三完成《吶喊》的閱讀。因為到了高三，學生的思想進一步成熟，理解起魯迅的文章相對來說要容易一些。當然，高三階段還要對高一、高二閱讀過的名著進行必要的復習，月測、期中、期末考試都要圍繞閱讀過的整本書命制題目。

最后，整本書閱讀不能走馬觀花。魯迅先生認為讀書至少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職業的讀書，譬如升學、備課等與飯碗有關的讀書;另一種是嗜好的讀書，沒有任何功利目的的讀書。顯然，中學生整本書閱讀是屬于有升學目的的驅動閱讀。說得功利些，中學生的整本書閱讀還要能考試，而要讓學生能取得好成績，就要采用精讀的方式。

實際上，學生讀書不可盲目追求量的多少。我們都有體會，自己讀完一本書，1個月后可能記得50%，3個月后可能就變為30%了，那1年后呢？3年后呢？我們還能記得多少？所以，一線教師平日里能做的就是要重點激發學生的閱讀興趣，引導他們深度閱讀并指導閱讀方法。這樣，整本書閱讀才有可能血肉豐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