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紅芳
(南開大學外國語學院,天津)
數字技術的革新、多樣化視聽產品的出現,推動了視聽翻譯實踐的進程。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視聽翻譯研究(Audiovisual Translation Studies,AVTS)蓬勃發展。如Di Giovanni et al.所言,“視聽翻譯研究是翻譯研究領域的派生性研究,業已確立成熟完善的學科地位。眾多學者已展開學術探索,定期召開研討會,高校開設視聽翻譯課程,出版社陸續出版專著、論文集”(2012: 10)。
為反映國內視聽翻譯研究的情況,本文以國內外語類核心期刊所發論文為研究對象,采用文獻計量分析法,從發文量、研究領域、研究對象及研究方法四個層面展開分析,并指出問題、提出對策,以期為將來的研究提供一定的參照。(Audio Description)、“舞臺歌劇字幕”(Surtitling)為關鍵詞進行檢索,手動去重和刪除后,得到71篇文獻。進一步匯總后發現,這71篇文獻共源于12種期刊:《中國翻譯》《上海翻譯》《外語研究》《外語學刊》《外國語文》《中國科技翻譯》《外國語》《山東外語教學》《外語電化教學》《外語教學理論與實踐》《外語與外語教學》和《外語教學》。最終檢索日期為2018年1月3日。
本研究以中國知網(CNKI)為檢索平臺,以外語類核心期刊為“來源文獻”,分別以“電影翻譯”、“影視翻譯”、“屏幕翻譯”、“視聽翻譯”、“多媒體翻譯”、“字幕翻譯”、“配音”、“畫外音”(Voice-over)、“聽障者字幕”(Subtitling for the Deaf and Hard of Hearing)、“口述影像”
自何際平(1980)于《中國翻譯》發表第一篇視聽翻譯論文以來,近37年,國內學者平均每年發表在外語類核心期刊的論文數量為3—4篇。因此,就發文量而言,研究還處于“起步期”。
根據圖1,《中國翻譯》的發文量最多,共23篇,占總量的32%;其次是《上海翻譯》,共16篇,占總量的23%;再次是《中國科技翻譯》、《外國語文》,均發表7篇,各占總量的10%。這四種期刊均是大陸外語類頂級核心期刊,持續關注學術前沿,呈現最新發展。相較之下,其他學術刊物就不那么關注視聽翻譯研究了。

圖1 外語類核心期刊的發文量
本文參照了呂潔(2013)對西方視聽翻譯研究對象(產品類型、翻譯類型、傳播載體和介質、翻譯者身份、傳播發行、受眾等)的劃分,劃分了54篇(排除9篇綜述、6篇書評、2篇訪談)文獻的研究對象。鑒于尚未出現關于“傳播載體和介質”“翻譯者身份”“傳播發行和“受眾”的研究,筆者僅從“產品類型”和“翻譯類型”兩個維度進行呈現(詳見表1)。

表1 研究對象
“產品類型”維度中,以“影視作品”為對象的研究占了絕對多的數量;“翻譯類型”維度中,以“影視翻譯”為對象的研究數量過半。考慮到“影視翻譯”仍然過于籠統,筆者將其進一步細化為10小類(見表1)。其中,以“片名翻譯”為研究對象的研究有8篇(占比15%),構成了國內視聽翻譯研究的特色;“其他類”泛指“影視翻譯”。尚沒有研究關注“畫外音”“聽障者字幕”“實時字幕”“口述影像”及“舞臺歌劇字幕翻譯”等。①為保證數據的全面性,筆者分別以“聽障者字幕”“實時字幕”和“口述影像”為關鍵詞在CNKI進行檢索發現,國內已發表一篇關于無障礙傳播的論文:Aline Remael(著),丁方舟(譯).2014.從視聽翻譯到無障礙傳播: 實時字幕、口述影像與聲音字幕[J]. 浙江傳媒學院學報,(4): 24-29+143-144. 最終檢索日期為2018年1月1日。
研究方法(式),是指“研究所采取的具體形式或研究的具體類型”(風笑天, 2006: 9)。筆者參考了Williams & Chesterman的“翻譯研究類型”(2004: 58-68)與穆雷教授的“社會研究方法體系”(2011: 4),統計了71篇文獻的研究方法(詳見表2)。

表2 基于“研究領域”②關于研究領域的分析,請參考本文中的下一節(3.2研究領域)。的研究方法
表2中,筆者統計了不同的“研究領域”所采用的研究方法,可以初步呈現出“研究領域”與“研究方法”之間的關系:“理論視角類”和“翻譯策略/原則類”多用“分析法”,“文獻綜述類”多用“歷時、共時法”與“文獻計量法”。進一步匯總后,顯示:73%的研究使用了“分析法”(見圖2),多主觀價值判斷,缺少客觀數據分析;13%的研究使用了“個案研究”,但在實際操作上,仍屬“證實性”研究(即,證實某理論的可參照性、可用性),而非“證偽式”與“探索式”研究;“訪談法”已被使用,值得借鑒。沒有統計到使用問卷調查法、有聲思維法、內省法、眼動法、語料庫法等實證方法的研究。

圖2 研究方法匯總圖
通讀71篇文獻,筆者將國內的研究歸納為七類:理論視角類、翻譯策略/原則類、文獻綜述類、書評/介紹類、視聽翻譯與跨文化傳播類、視聽翻譯教學類及其他類。①考慮到有些文獻同時屬于兩個研究領域的情況,本研究以各文獻的主要研究傾向作為劃分的依據。
圖3顯示,“理論視角類”研究最多,其次是“翻譯策略/原則類”。這與上節所統計的“研究方法”相吻合,研究者多以“分析法”來證實“理論視角”的可用性,在“分析”的基礎上歸納出翻譯策略或原則。“視聽翻譯與跨文化傳播類”研究不多(占比8%)。視聽產品是直觀性傳播中國特色文化,增進“民心相通”的載體。隨著中國文化“走出去”與“一帶一路”倡議的持續推進,此領域的研究有望增多。“視聽翻譯教學類”研究很少(僅占7%),反映了研究人員的重視度不高,也折射出視聽翻譯人才培養在國內不受重視的現狀。

圖3 研究領域匯總圖
3.2.1 理論視角類
筆者參考了馬會娟、苗菊(2009)關于當代西方翻譯理論流派的研究,統計了22篇文獻的理論視角(詳見表3)。結果顯示,視聽翻譯研究視角呈多樣化態勢,語言學視角、描寫視角、功能主義視角、生態翻譯學及多模態視角均提供了理論養分。但是,除多模態視角以外,其他的研究均借鑒了既有的、基于文學翻譯的理論視角,并沒有探索出適合視聽翻譯的特色視角。因此,從此角度看,多數研究并沒有實質性突破。
3.2.2 翻譯策略、原則類
在提取論文節標題的基礎上,筆者初步統計了18篇文獻的翻譯策略/原則(詳見表4),并將此類研究進一步整合為兩類:“借鑒傳統譯學的策略/原則”與“契合視聽翻譯的策略/原則”。前者占比61%,后者占比39%。因此,拘泥于傳統譯學的研究居多,創新性探索較少。究其原因,一方面,研究人員將視聽翻譯作為文學翻譯來研究,用傳統譯學中的策略/原則分析視聽翻譯產品;另一方面,缺少創新性研究方法,導致不能提出新穎的翻譯策略/原則。
3.2.3 文獻綜述類
文獻綜述,是研究者在閱讀過某一主題的文獻后,經過理解、整理與融會貫通,綜合了分析和評價而組成的一種文體。本研究將9篇文獻綜述劃分為三類:國外視聽翻譯研究綜述、國內視聽翻譯綜述及國內外視聽翻譯對比研究。第一類綜述總結了西方視聽翻譯研究的多樣化特點,呈現了研究熱點與發展趨勢(呂潔, 2013; 王晨爽,2017);第二類綜述呈現了中國視聽翻譯的實踐史(鄧微波, 2016),總結了中國視聽翻譯的研究現狀、熱點與不足(劉大燕等, 2011);第三類綜述以國內視聽翻譯研究的優缺點及國外視聽翻譯研究的發展規律為研究對象,對比分析了國內外研究的差異特征,從而為國內的研究提供了參照(曹藝馨, 2017)。

表3 從“理論應用”到“視角探討”:研究視角統計

表4 視聽翻譯策略/原則統計
3.2.4 書評/介紹類
本文所統計的書評/介紹類論文,共評述了3本專著/論文集(見表5),介紹了一所高校的翻譯專業。①英國曼徹斯特大學(簡稱“曼大”)的翻譯與跨文化研究中心為該校翻譯專業的研究生開設了“視聽翻譯”(Audiovisual Translation)選修課程,分兩學期上課,該中心于2005年被介紹至國內。值得注意的是,由勞特里奇出版社(Routledge)出版的《視聽翻譯:理論、方法與問題》(Audiovisual Translation: Theories, Methods and Issues, 2014)一書,開創了視聽翻譯研究理論框架探索、方法論建設的先河,是國內書評中介紹最多的專著(林娜 席紀新, 2016; 覃江華, 2016;朱曉敏, 2016)。《基礎影視翻譯與研究》是我國內地關于視聽翻譯研究的首部專著,故被評述(劉婧, 2013)。

表5 被評述的視聽翻譯專著/論文集
3.2.5 視聽翻譯與跨文化傳播類
隨著“一帶一路”倡議的深入實施,中國文化“走出去”的進程將繼續加快,世界各國人民也愿意了解中國,聽到更多的中國故事。視聽作品是傳播中國文化的重要媒介與橋梁,可直觀而形象地向世界人民講好中國故事。因此,加強視聽作品的譯制與研究是責任所在。不容樂觀的是,此類研究論文,在數量上卻并不占優勢(僅篇,占比8%),研究對象上,也局限于中國文化元素的翻譯(張大英, 2015; 鄒李煒, 2016),所以,還遠遠達不到全方位介紹中國傳統文化與中國發展的要求。
3.2.6 視聽翻譯教學類
就發文量而言,此類研究并不多(僅5篇,占比7%),有待于加強。總體看,高校教師是視聽翻譯教學類的研究主體。其一,高校教師關系著視聽翻譯人才培養,其二,高校對科研工作量的要求。研究內容主要側重于兩方面。一、教學理論。如,麻爭旗(2017)關于影視譯制教學改革的理論思考;二、課程設計與課堂實踐。如,肖維青(2012)介紹了利用譯配字幕軟件Subtitle Workshop講授影視翻譯課及設計課程活動的方法;吳赟(2011)在對電影語境下翻譯教學進行理論闡釋的基礎上,探索了具體的課程設計模式及課堂組織方法。
3.2.7 其他類
此類研究包括人物訪談、經驗總結/隨感。董海雅(2012)對國際視聽翻譯專家、歐洲屏幕翻譯研究協會(ESIST)前任主席Jorge Dz-Cintas博士的訪談中,介紹了幾個核心問題:視聽翻譯術語演變、研究熱點、視聽翻譯教學等。早期的研究總結了視聽翻譯的實踐經驗(馮穎欽, 1993; 寧之壽, 1997; 張春柏, 1998)。認為,電影語言是文學語言的變體,電影翻譯是集藝術與文學為一體的創造性活動,翻譯時需注重美學效果的傳達與藝術的再創造。“電影改編者以鏡頭和蒙太奇為藝術手段,將文學語言轉換為電影語言”(馮穎欽,1993: 17),“電影翻譯要以傳遞信息和喚起美感為目的,切實保留原作的信息價值與美學價值”(寧之壽, 1997: 58)。
早在2000年,錢紹昌(2000:61)就指出,“在大學里有關課程之開設、學術刊物上有關論文之發表、學術團體中有關組織之建設等等方面,均與影視翻譯的社會作用不相稱”,以呼吁學術界關注視聽翻譯研究,扭轉它被忽視的現狀。17年過去了,研究數量有所增多,研究主題相對豐富。但是,與西方相比,仍有較大的提升空間,因此,本研究提出如下對策:
早在本世紀之初,國際學術界就高度關注視聽翻譯研究。國際外語類核心期刊(如Target,Meta,The Translator等)已多次開辟特刊,發表學者觀點。如,The Translator(2003)的特刊“屏幕翻譯”(Screen Translation);Meta: Translators’Journal(2004;2012)的特刊“視聽翻譯”(Audiovisual Translation)及“視聽翻譯的操控”(The Manipulation of Audiovisual Translation);Target(2016)的特刊“視聽翻譯:理論與方法論挑戰”(Audiovisual Translation: Theoretical and Methodological Challenges)。特刊的出版,反映了出版物對特定研究主題的高度關注,是研究者發現熱點與趨勢的風向標,也是開展學術交流的平臺。
在國內,自1980年以來,外語類核心期刊所發表的論文數量少,開辟特刊或專欄也不多。此外,筆者進一步統計到,大量的視聽翻譯研究論文,多發表于以《電影文學》、《電影評介》為代表的戲劇電影與電視藝術類中文核心期刊上。①筆者在CNKI進行檢索, 以“電影翻譯”“影視翻譯”“屏幕翻譯”“視聽翻譯”“多媒體翻譯”“字幕翻譯”“配音”“畫外音”“實時字幕”“聽障者字幕”“口述影像”和“舞臺歌劇字幕”為關鍵詞,分別以《電影文學》《電影評介》《電視研究》《中國電影市場》《世界電影》《當代電影》《北京電影學院學報》《當代電視》《電影藝術》《電影新作》和《戲劇文學》為文獻來源,經手動刪除去重后得到535篇文獻。最終檢索日期為2018年1月3日。期刊的重視度不夠,勢必導致學術研究的滯后。視聽翻譯已是獨立的研究領域(Prez-Gonzlez, 2014),它既不屬于文學翻譯,也不等同于傳統意義上的口、筆譯。由此,我們呼吁外語類核心期刊加強關注視聽翻譯,適度借鑒國際期刊的做法,開辟特刊或增設專欄,促進學術交流,推動研究進程。
視聽翻譯是國際翻譯研究前沿之一(王峰 陳文,2017)。目前為止,國內的研究成果屈指可數。究其原因,“其一,作為新興的視聽翻譯研究,其發展歷史短暫,因此,在翻譯學中的地位不受重視;其二,研究基礎薄弱,研究資料相對匱乏”(周亞莉, 2013: 189);此外,研究人員極少關注國內視聽翻譯行業及從業人員的現狀,導致其研究路徑受到了一定的限制。
為改變研究現狀,充分參與國際學術對話,筆者提出三點建議:首先,開展視聽翻譯本體研究,提升視聽翻譯研究在翻譯學中的地位。追溯學術理論淵源,明確研究對象、研究內容及研究方法,前瞻學術發展,構建視聽翻譯研究版圖,形成本體研究;其次,充分挖掘現存視聽翻譯史料,充實史學研究。國內的視聽翻譯實踐,主要料,充實史學研究。國內的視聽翻譯實踐,主要有漢譯外、外譯漢及漢譯少數民族語言的實踐。目前,這三部分的研究都相當欠缺。再次,關注視聽翻譯行業實踐及發展。開展實地調研,獲取關于視聽產品字幕翻譯、配音譯制或畫外音的制作流程、產品傳播與發行、市場推廣等相關的一手資料,拓寬研究路徑。最后,重視視聽翻譯教學研究。開展高校教師與從業人員的合作,突破研究人員單槍匹馬、孤軍奮戰的窘境。
國內的研究,產品類型方面,局限于影視作品;翻譯類型方面,局限于字幕翻譯、配音譯制與片名翻譯,研究對象亟待豐富。產品類型上,不僅關注電影、電視劇作品,也關注紀錄片、專題節目、真人秀等視聽產品;翻譯類型上,在深度挖掘字幕翻譯、配音譯制的基礎上,探索實時字幕、面向殘障人士的口述影像與聽障者字幕等無障礙傳播形式,從學理角度,尊重平等理念,保障人們享受視聽產品的權利。“隨著多媒體時代的到來,新的關注點不斷涌現,包括電視翻譯、網絡翻譯、DVD、無障礙傳播方式、本地化等”(王晨爽, 2017: 84)。此外,也有待于探索視聽產品的傳播載體和介質、翻譯者身份、傳播發行、受眾等,以實現研究對象的多樣化。
近年來,西方學者在實證方法,尤其是探索性實證研究法的運用上已相當嫻熟,是當前研究的新趨勢、新重點。“視聽翻譯研究借鑒了語用學及認知研究,并以聲學或眼動研究的原則為基礎,代表了新趨勢……配音及字幕翻譯的描寫分析,或敘事學視角下的口述影像分析,均有較多的實證分析。眼動技術實驗與基于社會調查的接受性研究,均是當前研究的重點所在”(Di Giovanni et al., 2012: 15)。
國內的研究普遍重分析、輕實證;重理論思辨、輕數據考證;重證實性實證研究、輕探索性實證研究。為保證研究的科學性、規范化,國內研究需在實證研究法上下功夫。視聽翻譯的實證研究,主要分為基于多模態語料轉寫的產品實證研究與基于認知心理過程的實證研究。前者以多模態語料的轉寫與分析為手段,探索集多種模態(文字、圖像、聲音、視角等)于一體的視聽產品的翻譯及其影響因素;后者借助有聲思維、眼動技術、核磁共振成像等技術手段,呈現譯員在翻譯過程中的認知、心理參數,或產品受眾觀看視聽產品時的心理與動作變化,為研究視聽產品的翻譯過程與接受情況提供數據參考,也為視聽譯員的培訓與教學帶來一定的啟發。
在西方,大規模的視聽翻譯研究始于20世紀90年代。經過20多年的發展,目前已頗具規模,是一個“頗有前景的研究領域”(趙云龍等, 2017:16)。相比之下,國內的視聽翻譯研究“還處于起步階段”(呂潔, 2013: 69-71)。研究考察了大陸12種外語類核心期刊所發表文獻的發文量、研究領域、研究對象及研究方法。在此基礎上,指出了存在的問題并提出改善建議。本研究認為,核心期刊可增設視聽翻譯專欄,鼓勵發表學術成果;研究人員要擴大研究領域,參與學術對話,豐富研究對象,開展實證研究,使研究主題更全面,研究手段更科學,研究結論更有說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