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雅麗(中國美術學院 上海設計學院,上海 310002)
疊布繡自成一脈的是中國古老苗族刺繡中的特殊技法,具有高識別度的民族記憶。或將布片折成三角,或將布條排列成線形,一層層疊壓起來形成半浮雕式的視覺光影效果,緊密排列的圖案井然有序,復雜多變,卻毫無呆板之嫌。筆者通過對苗族刺繡中疊布繡的研究,發現其三角形特殊排列的秩序美感,并通過技法與圖案的結合來探索立體疊布繡的藝術審美。
傳統的疊布繡創作材質以真絲和棉質感材質為主,在布片的折疊方法上以單一的三角折法為主要折疊技法,進行具象與抽象圖形的裝飾性疊布繡。對布一般采取條形或方形的剪裁,以平面的方式層層疊加,通過布料的疊加厚度形成比較輕微的浮雕質感。
而立體疊布繡在材質和色彩的運用上都更加自由、寬泛,在技巧上最大的區別是體狀與半立體的區別,與傳統的平面化疊繡相比在空間上多了豐富的光影維度。當然在材質的初始剪裁上是相似的方形與長條形,不過長條形以折合的斜絲縷條狀出現,這樣具備更好的彈性塑形。在折疊的方法上,除了基本的三角折法,在此基礎上做更進一步的折疊改進,通過二維設計理念下的發散性思考創作出50多種折疊單形手法。在作品《典雀荷音》上運用了五種立體疊布繡手法,主要是根據作品《蓮花與鳳鳥》的主題選擇更加神似的引申造型。作品《典雀荷音》的結構性大布片的疊層也是一種平面化的適形疊布繡,只是塊面結構比較大,且有一定廓形限制。例大禮服胸前的抽象大荷造型和脖子上的頸飾造型就是結構結合大塊疊繡后形成的主題圖形印象。
傳統的疊布繡創作內容以抽象的幾何紋樣與具象的動物紋樣為主,紋樣范圍寬泛,組合自由,沒有特定的深度挖掘。由于苗族疊布繡使用單一的三角形堆疊方式,限制了圖形的自由發展,因此紋樣造型夸張而簡約。譬如魚紋省略了魚鰭,鳥紋簡化了翅膀。復雜的龍鳳紋樣還會配以傳統的平繡手法彌補造型的細節。
而藝術時尚化的立體疊布繡在技巧方向上就通過發散性思維的方式發展到足夠多的設計肌理種類。創作性的立體疊布繡的設計大方向是對主題思想的深層次分析,用獲取到的豐富語言讀取圖形。例作品《典雀荷音》是以鳳、荷為設計載體,因此在方法種類的選擇上以像荷像蓮的疊布繡造型為選擇目標,形成多種立體肌理效果的荷、鳳形象。只要視覺上足夠統一,方式多多益善,豐富多彩。
傳統的疊布繡創作主要是苗族疊布繡,因此疊布繡的藝術印象是民族風情。雖然細節精美,但凹凸不平、鼓鼓囊囊的縫制痕跡削弱了視覺的純粹感,給人整體的視覺印象古典、傳統。而《典雀荷音》的疊布繡通過兩種方式的疊布繡創新,在視覺印象上踩準了時代的腳步,在材質上選擇了極具張力和彈性筋骨的特性,讓材質的造型肌理呈現珠圓玉潤的流暢視覺感,體現速度與力量。在設計視覺氣息上完全顛覆了傳統的印象,時尚、前衛、創新。主題思想從自制神話的題材出發,與現代的動漫文化氣息相結合,構建的服裝造型融入了時尚的節奏,形成一種超概念版的服裝創意造型。
設計的起初在于《冰辰鴛》系列里的創意設計,冰辰鴛——筆者筆下冰雪世界的神祗。冰與幾何有某種相似的關聯,因此《嬋幽宇》等系列作品運用幾何結合瀑布般的流蘇感形成疏密有致的視覺語言。由于創作實踐時間的延誤,起初的構思理念慢慢變得記憶模糊了,因此新的構思開始,便有了后來的《典雀荷音》。
本作品設計理念是將中國傳統文化中朱雀形象與佛語中的蓮花、菡萏造型的意象結合。創作從純抽象的幾何造型到具體的荷、鳳交融;典雀,經典的雀鳥媲美鳳凰的秀麗。荷的音律,意念中的清雅、玄美感,不言而喻的靜謐感。通過圖形變形的設計引延,將變幻的雀鳥與菡萏造型融糅在一起,形成圖形重構。
作品的實現通過立體裁剪后的AI圖形和施華洛世奇鉆圖形的全電腦后期構建,結合手工立體疊布繡肌理,采用新型的格紋空氣層與竹節紗材質來體現設計的時尚質感。頭飾的造型是幾何結合荷葉的變化特征形成層層疊疊的立體感,施華洛世奇鉆的適形點綴,再結合蓮花形的立體疊布繡塑邊和卷形蓮子狀造型,形成豐富立體的層次感。頸飾的大輪廓就是一只帥氣動感的雀鳥造型,結合規律性的施華洛世奇鉆圖形。大禮服的上半身造型右邊是大結構菡萏的超級變形,結合左邊荷塘式的圖形綜合設計,下身瀑布感的流線造型與上身豐富的圖形變化形成疏密對比。設計系列作品的整體感覺:雀中有荷,荷中藏雀。形成兩種設計元素的形錯覺糅合。
材質是服裝設計的三要素之一,因此材質的選擇對設計呈現的氛圍是非常關鍵的一環。傳統的疊布繡以真絲和棉質感材質為主,而創新型的疊布創意對材質的選擇就更自由了,既包含原有傳統的,還可以有更多的新型材質可供選擇。《典雀荷音》選擇了新型的純化纖透明材質、竹節紗材質和類空氣層格紋肌理材質。這些進口的化纖新型材質有很好的抗損傷與抗皺能力,這些特點尤其對于純立體的造型十分重要。立體疊布繡是三維感的強立體造型,如果材質沒有抗皺能力,那運輸、保存就變得十分復雜。這些材質的初始視覺特征:白皙、清脆、現代、流暢、運動、另類等。視覺的每一個細節都需要合力與聚焦。手工型的立體疊布繡主要運用新型的透明材質,這種材質穩定且有筋骨感的彈性,這樣的質感是保障立體飽滿肌理的首要。筆者主要將材質裁成小方塊和斜絲縷長條兩種,然后進行折疊造型。造型的起初完全是一種自我探索,直到總結成這篇文章才發現原來以往的傳統文化中也有類似的造型,只是方法不多,沒有像我這樣發散性地創造出五十多種不同的折疊方式。然而材質上的區別以及折疊細節上的區分,哪怕是同一種方法,通過我的折疊細節也呈現出不一樣的視覺氣息。竹節紗材質和類空氣層格紋肌理材質主要運用于適形的大片疊布造型,是一種機器縫制類的疊布組合。尤其是空氣層格紋肌理材質的彈力和運動感很適合極其曲折的造型,譬如抽象的荷葉,造型的邊緣可想而知有多蜿蜒。它的彈性可以塑造出每一個極為彎曲的精確造型。荷葉造型抽象運用于互相之間的層層疊層,再結合手工透明材質疊布繡的印襯與點綴以及施華洛世奇鉆的華麗修飾,完善厚實立體質感。
色彩是映入眼簾最直觀的視覺印象,古典的還是現代的,優美的還是炫酷的,不同的色彩調子呈現出不一樣的風格特征。尤其是近幾年的色彩流行高明度、高艷度的色彩體系。因此《典雀荷音》色彩上的設定以白色為主色調,色彩組合通過鉆的高明度色彩區間體現。因此作品的調子可以歸結為白色系結合高明度、高彩度的色彩點綴。藍色系的鉆為色彩主調,體現藍白之間的虛擬空氣質感。
設計的視覺靈魂首先在于宏觀的視覺整體印象,而服裝的結構就是這個印象最重要的一步。包括疊布繡的肌理如何很好地體現也離不開結構的支持和搭建。因此,設計之初就充分考慮了骨格的運用,這樣可以很好地區分不同種類疊布造型在各自區域里的構建而互不影響。創意結構的設計趨向于不規則的建筑感覺,有很多獨立的塊面可供肌理依附、塑形。結構的復雜性對立體裁剪的要求也極高,如果將畫面中的結構塑造到真實的人體上成為一個重要的制作實踐環節。創意的服裝作品的這個環節一向是筆者親自塑造完成的,首先分析出圖稿中的必需結構線,這些結構線可將立體的人體分成若干塊面,最后可以在二維空間里平面化。其次將二維的平面化線條1∶1地讀取到電腦中,用AI軟件打開,然后修整結構線條至對稱,至完美。更細節的裝飾結構都在電腦里通過與圖稿的進一步合成完成細節的規劃和肌理的布局。再次將制圖打印出來,提供給技術人員縫制成成品,然后完成最后的手工疊布繡布局。
設計意境的融入與分層,傳統的疊繡通過這些特殊性的當代意境化表現途徑,可以將傳統的即視感完全湮滅,呈現出全新的時尚化圖形語言。創作可以在原有傳統的技巧原理上更新迭代,通過豐富的發散性想象形成新的方法和視覺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