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

馬悅然。漢學家,2019年10月17日逝世,享年95歲
1950年離開中國的時候,馬悅然(Goran Malmqvist)就已經把中國當作他的第二個祖國。人們對馬悅然的身份,最熟悉的莫過于他是瑞典諾貝爾文學獎的終身評獎專家,為促成中國作家提名諾獎做出許多努力。但這其實是他的“副業”,他的真正主業是漢學家。
80多年前,在瑞典,一個小伙子讀到林語堂的《生活的藝術》,對中國文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就好像一個遠游的人,被一條大河所吸引。他后來最為中國人熟知的名字便是馬悅然,一開始還曾以馬可汗這個中文名字行世。
在中國文化的浩瀚河流中,他首先找到的是《道德經》。1946年開始,他跟隨自己的老師——瑞典著名漢學家高本漢學習漢學。他說。馬悅然對老師高本漢十分敬重。高先生最鐘愛的中國古代漢語作品是《左傳》,給學生開設古漢語課,也都是以《左傳》起手。受老師影響,馬悅然也對研究《左傳》興趣濃厚。
馬悅然還曾為老師立傳,創作了兼具個人回憶和學術傳記特色的著作《我的老師高本漢》。
兩年后的1948年,馬悅然獲得美國洛克菲勒基金會獎學金,赴華進行方言調查。
1949年,他赴中國西北,過塔爾寺,拜見活佛班禪額爾德尼。回川后,馬悅然在川北調研兩年,就地收集重慶、成都、峨嵋、樂山等地的方言。
他在中國生活和工作的時間并不算很長,卻對這片土地產生了深厚的感情,以至于后來將中國視為自己的第二故鄉,這是他說自己有“另一種鄉愁”的主要原因。
他和中國夫人陳寧祖相伴走過了46年光陰。1996年11月,陳寧祖病故。兩年后,1998年馬悅然到中國臺灣訪問,在媒體人的飯局上閑聊,說起了對布袋戲的興趣,日后其他人都忘了這件事情,唯獨陳文芬沒有,她當導游帶著馬悅然到臺灣新莊戲館巷,看了歷史悠久的布袋戲的演出。相識后的六七年間,兩人往來電子郵件2000多封。2005年,年齡相差43歲的兩人在山西宣布婚訊,走進了婚姻殿堂。這一次,馬悅然選擇的還是中國妻子。
馬悅然歷任澳大利亞國立大學漢學教授和東方語言系主任、斯德哥爾摩大學語言系主任、亞洲學院院長等職,是瑞典首屈一指的漢學家,他翻譯《水滸》《西游記》等中國古典文學名著,也譯介了沈從文、高行健、曹乃謙等眾多中國作家的作品。沈從文的湘西、曹乃謙的雁北,經過他的翻譯,得以進入西方文學界的視野。另外他還翻譯了聞一多、卞之琳、郭沫若和艾青的許多詩歌,包括《毛澤東詩詞全集》。
作為一位熟稔中國文化的漢學家,又與中國文化保持著一定距離,這樣的條件讓馬悅然對中國文化的深切體悟超越許多中國人或中國學者。他對中國文學的鑒賞能力也十分出眾,非常善于理解和轉譯中國古典文學作品。在他看來,所有關于戰爭主題的中國詩歌中都充滿了眼淚與哀傷;而毛澤東是一位承載著豐富的詩學記憶,可在其詩詞作品中找到詩學承繼的優秀詩人。
1985年,他獲選入瑞典學院,成為院中唯一的漢學家院士,從此,他成為左右諾貝爾文學獎中國作家命運的人。盡管馬悅然并不是莫言小說的主要譯者,但也翻譯過他的幾個短篇作品。他頭一次和莫言見面是在香港中文大學,當時他曾在中文大學當了一個學期的客座教授,并于其間結識莫言,他們有一個下午花了幾個小時談文學。第二次他們見面是在臺北,莫言和蘇童、余華等九個大陸作家去臺灣地區訪問,跟馬悅然在飯店里喝威士忌溝通,還不小心把酒潑在他的身上。
馬悅然喜歡莫言的短篇甚于他的長篇,他覺得莫言的長篇小說失之冗長,而短篇則精彩絕倫,令其愛不釋手。他讀了2004年《上海文學》刊登的小說《九段》,一篇短到只有兩頁的小說,覺得非常好,便馬上將其翻譯成瑞典語。他喜歡莫言是因為莫言非常善于講故事,他在讀莫言的時候會想到《西游記》《水滸傳》《聊齋》。
如今,這位熱愛、欣賞并不遺余力地向世界介紹中國文學的漢學家走了。瑞典時間2019年10月17日,馬悅然去世,享年95歲。他的故鄉和第二故鄉,都將永遠記住這位對中瑞兩國文化交流做出貢獻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