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話不能成為稀缺之物

馬宇彤

不久前，湖南湘西州永順縣桃子溪村女教師李田田在網上發(fā)表了一篇名為《一群正被毀掉的鄉(xiāng)村孩子》的文章，因為涉及批評上級主管部門形式主義檢查等內容，這位25歲的鄉(xiāng)村女教師陷入了輿論漩渦。

盡管事件發(fā)酵之初，湖南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湘西州委書記葉紅專向媒體表示，湘西州將整頓一切形式主義的檢查，教師有什么意見、建議，支持公開發(fā)表，他們也會及時調查解決，但是，事情的走向似乎并未按照皆大歡喜的軌跡行進。據媒體報道，近幾日，學校領導規(guī)定，凡來校找李田田的人須在門衛(wèi)處登記，李田田的外出行程也要向校領導如實匯報，而且，她的教學任務也從兩個班變成一個班。再之后，永順縣政府新聞辦發(fā)布通報，稱已成立由縣紀委監(jiān)委牽頭的調查組，對李田田老師及媒體反映的問題進行調查。

至此，李田田“事件”暫告段落，后事如何尚待分解。這位懷揣夢想的年輕教師，文章里雖有過激之詞，但之所以一文激起千層浪，是因為文中提到的由檢查的頻導致的教師的怨、應付的累和教育的憂，觸動了無數基層工作者的神經，引發(fā)了一波又一波“形式主義害死人”的強烈共鳴。

真話一旦成為稀缺之物，說明這一地方的輿論生態(tài)已經惡化到了相當程度。

李田田在文中寫道：“開學以來，學校幾乎每周都有檢查，隔兩天，我們就要帶學生大掃除……有幾次，檢查應急，我們老師不得不停課去政府加班，讓教室空堂。基層老師苦不堪言，加班至深夜兩三點，還有多少精力奉獻給學生……”李田田稱，她將此文發(fā)到網上的目的是“只想為那群鄉(xiāng)村孩子說些話，只想挽留身為教師的一絲尊嚴，只想在這個浮華的時代，保留最后的理想情懷”。

李田田的文字雖帶感情色彩，但她反映的均為真實情況，表達的也是包括她在內的基層教師的切身感受。從媒體的跟進報道看，校方以及當地教育主管部門并未對李田田反映的問題進行必要的反思，反以遷怒之心對待這位敢說真話的女教師，減其課程，限其交往，控其行蹤，這樣的連鎖反應令人寒戰(zhàn)不已。

也許永順縣紀委監(jiān)委的介入，會讓李田田的權益得到應有的保障，但是，此事形成的焦點，除了飽受詬病的形式主義外，李田田上面幾級領導對于“真話”惱火與回避的態(tài)度其實更具典型性。

與精心粉飾的假話、不負責任的大話和言之無物的空話相比，真話肯定不那么動聽，但是，它的可貴恰恰就在于真實可信、責任感強和言之有物，是領導干部掌握區(qū)域現狀和社情民意的準確參考，也是解決棘手問題、補齊決策短板和提升治理水平的催化劑和穩(wěn)定劑。真話一旦成為稀缺之物，說明這一地方的輿論生態(tài)已經惡化到了相當程度。

知政失者在草野。基層的形式主義，大多源于上級的官僚主義。那些聽不得真話的領導往往習慣和滿足于機械化的檢查、教條化的留痕和數字化的考核，他們只把基層當作一部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機器，卻從不考慮這部機器也需要預熱、冷卻、維修、保養(yǎng)，也有它自身的運轉規(guī)律。當下，各項事業(yè)紛紛駛入發(fā)展快車道，但無論壓力多大，任務多重，都不能作為排斥開門納諫的理由，更不能關死從善如流的大門。走群眾路線，聽基層真話，不僅是領導干部的工作法寶，也是對他們胸襟是否開闊、使命是否牢記的最好試金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