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飛 李濤
摘?要:話語體系是話語主體所主張的思想理論體系和知識體系的綜合表達。一個國家的話語體系直接決定著這個國家發展的性質與方向,而承載民族共同記憶的紅色文化代表著中華民族的價值目標與精神追求,是增強民族自信的根基。在不斷變遷的社會進程中,考察紅色文化話語體系的內涵表達與現代困境,嘗試從不同層面重構新時代的紅色文化話語體系,對于我們擺脫西方強勢文化、增強文化自信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關鍵詞:紅色文化;話語體系;意識形態建設
中圖分類號:D64
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2-7408(2019)11-0068-05
作者簡介: 李飛(1976-),男,江蘇徐州人,三江學院馬克思主義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思想政治教育理論與實踐;李濤(1969-),男,江蘇徐州人,東南大學人文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研究方向:馬克思主義理論與思想政治教育。
現代社會話語體系扮演著越來越重要的角色,在社會層面被普遍認知與廣泛運用。可以說,一個國家的話語體系直接決定著這個國家的性質與發展方向。作為對中國傳統文化繼承創新、體現民族內在價值與獨特魅力的紅色文化,承載著民族的共同記憶并指導著當前中國先進文化的前進方向,是增強民族自信的根基。隨著全球化進程中社會結構的不斷變遷與社會利益格局的深刻調整,全球各種價值體系面臨著激烈的斗爭與反復的較量,紅色文化的內涵價值與話語體系更是面臨著巨大的沖擊與解構。因此,在當前多元文化共存的時代背景下,在不斷變遷的社會中考察紅色文化話語體系的內涵表達與現代困境,從不同層面重構以馬克思主義理論為指導的當代紅色文化話語體系,意義重大而深遠。
一、紅色文化話語體系的表達
對話語體系的理解可以追溯到拉丁語,拉丁語認為話語由穿過與行走組成,指的是不受任何限制與干擾的言語表達。后來,戴維·克里斯特從傳統語言學角度來理解話語,他認為話語在內容上體現為比如一次會議、一次采訪等可以被識別的語言事件,在形式上體現為一段話的集合。美國著名語言學家哈里斯提出了話語分析概念,在突破傳統抽象研究的基礎上將話語研究運用于個體的現實交往,重視話語與現實社會、與具體語境的關系。法國哲學家米歇爾·福柯認為對話語內涵的考察不能脫離相應的社會關系,話語體系就是個體運用語言來體現權力并深刻影響社會領域中各種力量,他甚至認為權力制造知識,并深入研究了話語與權力的構建互動關系,在特定社會語境中話語體系具有一定的政治意識形態功能。法國社會學家皮埃爾·布迪厄通過對符號權力的分析后認為,話語就是在表達意義的基礎上制造意義,在反映現實的基礎上建構現實,是行使權力者與接受權力者之間的一種特定關系。而馬克思站在辯證唯物論的高度,認為話語體系是人類各種物質關系的直接產物,在突出個體主體能動性的同時強調了話語體系的核心作用[1]。結合以上研究,我們認為,話語不僅體現為一種表意符號與社會交往的形式,還體現為運用這種符號、形式改變他人思想、行為的功能,進一步說,一種成熟的話語體系不僅體現為語言的學習,更體現為話語主體所蘊含的精神意志與核心價值等因素對受眾客體所產生的影響力與規制力,當前語境下話語體系更是文化軟實力的集中體現。作為文化軟實力資源的紅色文化,既是對傳統優秀文化的繼承與創新又是對革命文化的時代演繹,體現著中華民族的精神向往與價值追求,在當前社會主流意識形態價值體系中發揮著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紅色文化話語體系不僅通過強烈的凝聚力、影響力來維護、鞏固我國的主流意識形態,更是通過維護政治合法性、引領社會思想文化、規制個體價值判斷等方面的表達不斷促使目標的實現。
首先,通過對維護政治合法性的表達,維持了社會政治秩序的穩定。哈貝馬斯認為,政治的合法性就是一定社會的整體政治秩序被民眾認可的價值。政治合法性是一定的社會政權得以產生、存在并可持續發展的前提條件與思想基礎,而這種政權的政治合法性離不開政府的組織結構與政府的系統能力,更需要民眾的情感與實踐認同。紅色文化作為一種具有特殊性質的文化產品,包括社會主流意識形態、中華民族傳統精神等豐富內涵,作為一種具有強大感召力與影響力并貫穿于執政過程始終的稀缺社會資源,為中國共產黨執政的合法性提供了強大文化支撐基礎。唯物史觀認為,社會意識在受到社會存在決定的同時也對社會存在具有能動的反作用,任何一個時代的主流價值思想都是占據統治地位思想的體現,并隨著社會物質生產的變遷進行調整。而受到社會存在決定的紅色文化意識形態指導、影響著社會個體的行為,紅色文化的話語體系也在不斷推動社會主流價值體系的傳播,通過構建科學的話語內容,調控社會精神產品的生產,對上層建筑進行有效干預,將執政系統的價值體系、意識形態外化為民眾的思維與行為方式,形成一種積極穩定的情感態度,使自身蘊含的為人民服務、共產主義信念、民主自由等話語體系得到有效傳播,促使民眾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與中國共產黨的執政合法性持續認同,從而維持著社會政治秩序的穩定。
其次,通過對引領社會思想文化的表達,鞏固了主流意識形態的一元化。隨著全球化進程的持續深入與我國社會結構的變化,在社會意識形態上出現的各種傳統與現代、優秀與腐朽的社會思想在不斷左右著人們,而主流的社會意識形態與民眾的認同并非一致,為了實現主流意識形態被社會民眾的自覺認同與接受,必須充分發揮社會主流意識形態的引導作用。但一種思想能對其他社會思想文化起到統領支配作用實現傳播與接受的有機統一,絕不能僅僅依靠權力的威力,必須發揮自身與時俱進的對話能力與對其他社會思想文化的解釋能力、整合能力[2]。紅色文化話語體系就是將中國長期的歷史實踐與人類其他文明實踐有機結合,將馬克思主義理論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有機融合,在對科學理論的深刻把握與批判繼承的基礎上對傳播話語體系的重構而形成的一種意識形態權力。在新民主主義革命實踐時期,紅色文化話語體系整合、解釋了當時社會的狀況,確立了其服務的目標是推翻帝國主義、封建主義與官僚資本主義;而在社會主義革命與現代化建設時期,紅色文化話語體系的目標演變為社會主義制度的實現與現代化建設的進行。葛蘭西認為社會集團為實現有效的領導,其中一個重要的形式就是精神與道德領導,這種形式是通過吸引而非強迫與收買的手段來完成的[3]。針對當前我國意識形態領域內出現的享樂主義、拜金主義、個人主義等多元化態勢,作為思想文化軟實力的紅色文化話語體系以其承載的紅色精神內涵通過多種載體予以體現,通過價值轉化創新,并對新的社會問題與現象不斷進行理論總結,體現出巨大的整合性、凝聚性與包容性,引領各種思想意識形態文化,從而鞏固了主流價值體系的一元化地位。
最后,通過對規制個體價值判斷的表達,強調了社會價值評價的標準。價值判斷在本質上被認為是一種具有個體差異性的并隨社會存在不斷調整的社會意識。拉思認為,社會成員的個體都會按照個體的價值判斷行事。當代中國社會多種思潮價值判斷并存、碰撞、交融的狀態使個體面臨選擇的困惑,而紅色文化話語體系本質上體現為社會運行的傳播與持續狀態,不斷修正個體原有的政治理念、情感、認知模式等,通過內在的價值評判標準以多種渠道傳遞給社會成員,通過極力倡導的價值話語體系規制社會成員的意識并影響個體的政治行為,從而使社會個體形成新的社會認同。比如當前政府話語體系倡導的“工匠精神”就是紅色文化的具體體現,這種精神的內涵就充分反映了當今社會的主流價值,同時也強調了其本身所蘊含的價值評價標準。紅色文化話語體系將國家、民族與個人利益有機統一,通過社會、政府與市場的合力推動,為社會個體的政治信仰與政治選擇提供了正確的價值判斷標準。當然,紅色文化作為一種軟實力物化的具有特殊性質的文化產品,要想達到預期效果,讓民眾認可并參與其中,還需要關注當前社會進程中出現的消費文化與場所文化。英國社會學家湯普森認為,對個體而言產生最直接統治權力關系的是比如家庭、工作地點等日常生活場所,在這些場所中,個體往往通過行動、談話等形式來花費時間聽取他人的目標并追求自身目標[4]。因此,我們還要注意日常生活中個體的道德規范與儀式行為等都以某種感性形式表現為相應的社會意識形態,這種意識形態均體現著一定的社會價值評價的標準。
二、紅色文化話語體系的現代困境
具有五千年深厚底蘊的中華優秀文化從周秦到清初在世界上形成了具有最普遍價值的話語體系,但晚清至民國時期,隨著西方社會率先完成經濟轉化與社會革命后不斷向中國進行文化殖民輸出,我國的傳統文化價值與話語體系遭遇全面解構危機。在新民主主義革命、社會主義革命與建設時期,對傳統文化繼承與發展的紅色文化話語體系不僅為國內民眾提供了精神動力,也影響著亞非拉國家,在一定層面上也為西方社會的青年學生提供了反體制素材。但在社會主義探索初期,在當時冷戰世界格局與國內社會主體對社會意識形態的片面認知下,紅色文化話語體系出現了整合與嬗變。改革開放后的中國進入了社會主義建設新時期,盡管紅色文化話語體系在維護我國政治合法性、引領社會思想文化、規制個體價值判斷等方面發揮了巨大作用,但一些人習慣運用西方的話語體系來權衡我國社會各方面的問題,同時作為蘊含特定價值觀的文化話語體系在快速社會變遷的進程中也不斷成為全球爭奪的資本之一,紅色文化話語體系在意識形態、社會群體認同、個人消費等領域中面臨著現代困境與沖擊。
首先,從國際層面上看,紅色文化話語體系面臨著西方社會更加隱蔽的意識形態侵蝕。近代社會,西方國家憑借其發達的科學技術不斷向非西方國家大肆輸入西方的意識形態、價值觀念,冷戰結束后這種狀況非但沒有改變,反而演變成更隱蔽的具有感性色彩、實用主義特征的意識形態斗爭與全球話語體系競爭。美國著名學者福山認為西方社會的意識形態是歷史的終結,以民主自由為核心的資本主義制度將成為人類社會的最后統治形式,無論何種形態的社會都將不可更改地接受這一終結的西方普世價值。亨廷頓更是用文明的沖突理論來解釋意識形態,認為當今社會人類的最重要區別是文化的區別,而不再是意識形態了[5]。實際上,西方國家的非意識形態化只不過是一種純粹策略式的意識形態宣傳,隱藏其背后的是更深刻的全球利益重組與利益結構調整,其目的是在體現西方國家文明優越論的基礎上不斷消解社會主義意識形態。但英國學者伊格爾頓就認為沒有比將意識形態予以淡化的設想更加唯心的了,其實意識形態時代從未真正消失。在學術研究上,西方國家站在資產階級的立場從不同的視角對馬克思主義理論進行西方話語式解讀與解構,對馬克思主義理論進行歧義性、目的性的闡釋,否定必然夸大偶然地將社會主義國家在建設中出現的失誤無限放大,達到不戰而勝的目的;在學術交流上,他們圍繞世界政治、經濟甚至環境等熱點問題不定期舉辦研討會,借此將其認可的價值觀念輸送給非西方國家,所謂的民主社會主義、第三條道路、新自由主義等思想均體現出他們對未來社會建構的期望;在文化交流上,通過開展國際知識合作進行文化殖民,推行文化霸權,滲透西方國家的意識形態,在社會主義國家內部培養資本主義價值觀搬運工,不斷移植社會主義國家所堅守的價值思想;在科技生活上,利用人們崇尚實用科技、淡化信仰價值的生活取向,推銷資產階級的生活方式。面對資本主義多樣化的隱蔽滲透性意識形態侵蝕手段,加強紅色文化話語體系的建設在國際社會秩序中更加凸顯其重要性,因為,一個國家意識形態話語體系處于被動的局勢往往比經濟體系的失靈影響更為深遠。
其次,從國內層面上看,紅色文化話語體系面臨著社會群體的認同弱化境遇。話語客體直接影響著話語體系的效果,只有當紅色文化話語主體所傳播的價值理念被紅色文化話語客體認可與接納時,紅色文化話語體系的效果才算真正實現。學者趙汀陽認為,我們可以把任何一種文化學得很好,但對其理念我們未必認可,在文化或者知識體系之間不存在理解與否問題,存在的只是接受與否問題[6]。二戰后西方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的自我修復能力不斷增強,西方國家政府對經濟體制干預的常態化、階級關系在形式上趨同化甚至一體化、經濟結構的不斷優化等狀況使國內民眾對馬克思主義理論產生了質疑。與此同時,我們在革命與建設中存在的失誤在全球化時代被放大,民眾對改革中出現的利益分配等問題難以達成共識,異化為民眾思想的松動與理論的疑惑。可以說,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與社會主義革命、建設的成功實踐尚沒有真正形成理論的優勢,紅色文化的精神內核也沒有充分轉化為民眾對社會主義制度、理論與道路的認同。中國傳統文化強調的是崇公抑私,而市場經濟更加彰顯個人權利自由,如果社會主流話語體系在公共領域與私人領域上存在脫節,將會導致現實社會出現二元價值與雙重人格現象,當然也會加速理論的認同弱化,因此必須實現紅色文化話語體系的轉化創新,處理好內容與形式、傳統與現代、傳承與創新的關系,形成獨具特色的符合現實國情的紅色文化話語體系[7]。還有,我們沒有充分借助新媒體采用大眾化的形式宣傳紅色文化理念,一定程度上削弱了主流意識形態的傳播效力與社會群體的認同效果。亨廷頓認為,冷戰后世界的分裂、沖突與融合的根本原因就在于文化認同,而文化認同危機會威脅社會主流意識形態的話語體系地位,導致人們對社會主流意識形態的認知缺失。因此,在我們所賴以生存的全球化時代里,我們必須解決紅色文化認同問題,滿足社會群體身份認同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