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拉克的政治遺產

付冰冰

法國前總統(tǒng)雅克·希拉克于當地時間2019年9月26日病逝，享年86歲。9月30日，法國官方為希拉克舉行國葬，結束了法國的一個時代。

希拉克是法國民眾最喜愛的法蘭西第五共和國總統(tǒng)，其支持率與法蘭西第五共和國開國領袖戴高樂并列第一。在舉行國葬時，有69名國家領導人參與，中國也派出特使戴秉國參加，可見希拉克在國際上的影響力。

希拉克從政40余年時間內，曾九次當選法國議會議員，7次入閣擔任政府成員，擔任巴黎市長長達18年之久，還擔任過兩屆法國政府總理，當選兩屆國家元首，是法蘭西第五共和國以來繼戴高樂和密特朗之后，在十一屆總統(tǒng)中連續(xù)當選兩屆總統(tǒng)的第三人。

努力兌現(xiàn)競選承諾

中國社會科學院歐洲研究所吳國慶研究員接受本刊記者專訪時表示，作為戴高樂派事業(yè)的繼承人和戴派政黨領袖，希拉克一直在追求權力的頂峰，以完成戴派未竟的事業(yè)。他以攻無不克的“推土機勁頭”于1981年和1988年兩次參加總統(tǒng)進行，但均告失敗。但他并不氣餒，終于在1995年參加第七屆總統(tǒng)選舉獲勝，登上總統(tǒng)寶座。“這是因為希拉克提出了‘為了所有人的法國為主題的經濟和社會綱領，贏得選民青睞，戰(zhàn)勝了競選對手。”

在2002年第八屆總統(tǒng)換屆選舉中，法國政壇出現(xiàn)了震驚國內外的場面，主張“法國人的法國，法國和法國人優(yōu)先”的極右政黨國民陣線總統(tǒng)候選人讓—馬里·勒龐受到熱捧，在第一輪投票中獲得16.95%支持率，與獲得19.71%的希拉克雙雙晉級，進行第二輪總統(tǒng)候選人角逐，造成了政治大地震。為了阻止讓—馬里·勒龐當選，左右選民組成“共和聯(lián)盟”將票投向希拉克，從而使希拉克以82.15%的高票當選，連任兩屆總統(tǒng)。

吳國慶表示，在希拉克擔任這兩屆總統(tǒng)期間（1995—2007年），他堅持事在人為，努力兌現(xiàn)向選民許下的諾言。

在經濟方面，他大力減稅，刺激消費，促進經濟發(fā)展，從而克服了法國“二戰(zhàn)”以來出現(xiàn)的經濟大衰退。希拉克執(zhí)政期間，法國的經濟年均增長為2.3%，2000年達到了3.7%，使法國保持住了歐洲經濟火車頭的稱號，促進法國三大產業(yè)結構發(fā)生根本性變化，并在21世紀初使法國經濟向著以信息為主的新經濟過渡。

在財政方面，希拉克大力削減公共開支，精簡行政機構人員，使政府的公共赤字下降，1998年為2.9%，1999年為2.5%，2000年為2%，創(chuàng)造了法蘭西第五共和國有史以來赤字最低的水平，達到經濟貨幣聯(lián)盟規(guī)定的標準。正是在希拉克總統(tǒng)努力下，法國于2000年成為第一批加入歐元區(qū)的國家，保持了法國作為歐洲一體化發(fā)動機的稱號，推動了歐洲一體化的發(fā)展。

在政治方面，希拉克并不保守，他與右翼若斯潘政府積極從事政治改革，將總統(tǒng)任期從七年減少到五年，使總統(tǒng)的任期與國民議會議員任期保持一致，從而克服了原來總統(tǒng)七年任期和國民議會議員五年任期不一致導致的三次“左右共治”，避免了總統(tǒng)與不同政治派別的總理發(fā)出不一致的聲音，妨礙國內外政策的實施。

在社會方面，希拉克承認法國社會的斷裂和不公平、不公正，努力實施“公正，公平和團結”的社會政策。吳國慶指出，他努力縮小貧富收入差距，在任期內與左翼政府一起于1998年和2000年分別通過男女同等機會參政法律，明確規(guī)定國內選舉候選人必須男女各半，否則將面臨懲罰，大大地提高了法國婦女的政治地位。自此以后，法國婦女在法國議會兩院議員中的比例、在地方議會和地方政府中的比例以及政黨領導層中的比例不斷地增加，如第十五屆法國國民議會中（2017—2022年）女議員在議員總數中已占38.65%。正是法國婦女政治地位的提高，大大地激發(fā)了法國婦女參政的積極性。

務實外交與防務

希拉克兩任總統(tǒng)時期的外交和防務十分突出，有力地彰顯了法國大國地位和影響。

吳國慶表示，希拉克擔任兩屆總統(tǒng)期間以新戴高樂主義來推行務實的外交和防務：首先，他在戴高樂獨立自主外交思想的基礎上，突出新世紀法國外交的法國特性，在根本利益上掌握決定權。其次，他要在兩極世界和隨后出現(xiàn)的單極世界中推動世界朝向多極化發(fā)展。第三，與其他西方國家外交有所差別，他在法國外交中注入了文化因素，承認世界文明文化的多元性，主張不同文明文化之間應共存、對話和交流。第四，他在對外事務中的“雄心大志”，是開展全方位的外交，四面出擊，力圖在全球和各個地區(qū)彰顯法國作為大國和強國的存在和影響。

正是基于上述的理念，希拉克積極推動歐洲一體化，讓法國起著領頭羊和核心的作用，在歐元區(qū)實現(xiàn)經濟與貨幣聯(lián)盟，并努力使歐盟朝向政治聯(lián)盟、社會聯(lián)盟、軍事聯(lián)盟等多重聯(lián)盟方向發(fā)展。盡管希拉克在制定歐洲憲法方面受到挫折，但在歐洲建設上仍然取得了進展 。

希拉克堅決反對美國霸權和單邊主義，特別是反對美國于2003年發(fā)動伊拉克戰(zhàn)爭。為反對美對伊動武，他四外奔走游說，從而贏得國際社會的廣泛贊譽。在這期間，美國對法國十分不滿，稱法國為麻煩制造者，希拉克則以“總不能用裝甲車出口民主吧，有人可以獨立發(fā)動戰(zhàn)爭，但不能指望單獨造就和平”等論斷給予回擊。

希拉克在兩屆總統(tǒng)之間，還大力改革法國防務體制。他取消了義務兵兵役制，使軍隊走向職業(yè)化。他一方面裁減軍隊，提高軍隊的技術、素質、增加軍隊的機動性;另一方面調整法國核戰(zhàn)略力量的布局，使被動式的核防御向主動式的核防御方向發(fā)展。此外，他還積極改造法國軍火工業(yè)，加強反恐建設，建立了一支反恐力量。

吳國慶表示，法語非洲是法國外交重點經營的領域，希拉克多次出訪非洲，宣布無意充當非洲的“民主教師爺”，承認西方國家對販賣黑奴有著不可推卸責任。他增加對非洲援助，免除對非洲國家的債務，減少法國在非洲的駐軍，不干涉非洲國家的事務，以多國維護部隊替代單獨軍事干預。他還與非洲建立新型全球伙伴關系和新型合作伙伴關系，吸收新興國家和發(fā)展中國家共同參加新型會晤和發(fā)達國家的首腦會議，從而使非洲能夠在國際事務中發(fā)出自己的聲音，也改變了在非洲國家中法國宗主國的形象，贏得了非洲國家的好感并在國際事務中支持法國的立場。

“中法關系黃金十年締造者”

吳國慶表示，希拉克十分重視發(fā)展同中國的關系，這是因為他十分熱愛中國文化，在中法關系上注入了經濟、文化和戰(zhàn)略因素。他承認中國是多極世界中的一級，認為中國是反對單邊主義和推動多邊主義的盟友，中法關系是不同國家文明文化對話和交流的榜樣。他還要借助中國振興法國經濟。希拉克的高瞻遠矚促使他于1997年與中國建立全面合作伙伴關系，2004年提升為全面戰(zhàn)略伙伴關系，“可以說希拉克是中法黃金十年締造者。在推動中法關系發(fā)展的過程中，希拉克具有不可抹滅的功勞。”

希拉克與許多法國政客不同，他平易近人，善解人意，不恥下問。他擁有豐富學識，貫通東方和西方文明文化。他視野開闊，心胸坦然，在世界各國精英和領導人中十分罕見。希拉克不僅是“中法關系黃金十年的締造者”，他還酷愛中國歷史、中國古代青銅器和中國隋唐詩詞。他能夠同中國歷史學者和青銅器專家共同進行研究和探討。他在參觀秦王墓兵馬俑過程中異常震驚，宣稱除了世界七大奇跡外又增添了秦王墓兵馬俑一大奇跡——世界第八大奇跡，希拉克的斷言已為世界所認同。他對中國古代隋唐詩詞特別是李白浪漫主義詩詞情有獨鐘，并準備寫作一部李白的電影劇本，可惜撒手人寰未能如愿。“正因為上述原因，我們都懷念中國的老友、好友——雅克·希拉克，我們都追思希拉克的政治遺產。”吳國慶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