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張羅“氣候銀行”

傅聰

被歐洲理事會提名為下任歐洲中央銀行行長的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前總裁克里斯蒂娜·拉加德，按計劃于2019年11月1日正式就任。在“氣候政治”成為當下歐盟最熱門話題之一的背景下，拉加德將“為緩解氣候變化作出貢獻”視為歐洲中央銀行和銀行監管機構的優先事項。

與此相得益彰的是，新當選的下屆歐盟委員會主席烏爾蘇拉·馮德萊恩還未上任，便許諾將在上任100天內推出新的“綠色協議”，她還呼吁歐央行實現“綠化”和將歐洲投資銀行改造為“氣候銀行”，支持歐投行將其每年約700億—800億歐元中的一半用于綠色項目，幫助歐盟努力提高其氣候行動目標。

“氣候政治”下的歐洲銀行系統之變，一時間成為焦點。

行動開啟多時

其實，歐央行和歐投行的“綠化”行動已開啟多時。作為于2017年“一個地球”峰會期間創設的“金融系統綠色網絡”的成員，歐央行將促進落實《巴黎協定》目標、推動歐盟平穩向低碳經濟過渡視為責任目標，積極開發氣候風險評估分析框架，以測試歐洲金融部門對氣候壓力的承受能力。

克里斯蒂娜·拉加德

近年來，歐央行的量化寬松貨幣政策導致大量資金流入高碳、非綠色行業，有超過一半的公司債券部門購買了化石燃料行業的資產（包括殼牌、道達爾、大眾等公司的相關產品），遭到外界諸多批評。

對此，拉加德提出應將環境因素考慮納入歐央行投資組合政策。而對于歐央行須遵循“市場中立”投資原則的要求，拉加德指出，任何機構都必須從根本上考慮氣候和環境風險。歐央行在綠色投資組合和資產購買計劃問題上，應保持一種開放的態度，應“向更多綠色產品邁進”，通過選擇綠色債券來逐步淘汰氣候變暖投資。

此外，她還支持歐盟制定金融產品分類法律，界定綠色金融的構成，以引導資金更多轉向低碳業務，進一步鼓勵環境可持續性投資的增長。歐央行的宏觀政策會直接影響到信貸的目的和水平以及金融市場的資本成本，因而其“綠化”舉動無疑將對歐盟加速向低碳經濟轉變起到巨大的推動作用。

歐投行是歐盟最大的政策性投資銀行，其主要任務是通過為歐盟的公共機構和私營企業項目提供低息或無息貸款，支持歐盟落后地區的發展和產業轉軌，促進歐盟交通、通訊和能源等產業的發展。

在綠色金融方面，歐投行早已行動。它是綠色債券市場的領頭羊，在2007年發行了全球首只綠色債券——氣候意識債券。2015年時氣候意識債券已經以11種貨幣籌集了超過140億歐元的資金。同年，歐投行提出要確保至少有25%的貸款用于支持與氣候相關的投資。2018年，歐投行在氣候行動領域投資了約162億歐元。

歐洲海上風電總裝機容量投入資金的2/3都是由歐投行提供的。不過，過去5年來，該行也向化石燃料基礎設施貸款了134億歐元，其中超過90億歐元用在天然氣管道和配電網絡項目。

政策修訂受阻

2019年7月，歐投行開始討論修訂貸款政策，以進一步加大對歐盟氣候變化戰略的支持。根據修訂草案，歐投行最為重要的一項舉措，是將在2020年后停止向化石燃料項目貸款。這意味著它將不再支持油氣勘探、煤炭開采、煤炭石油和天然氣基礎設施、化石燃料來源的發電和取暖。

此前，歐投行已對煤炭和石油項目貸款實行了限制。由于歐投行的融資可以起到引導、促進私人和公共資金走向的作用，因而具有風向標意義。此項貸款政策修改即是在向金融市場和低碳產業釋放加速低碳轉型的信號。這項政策修改未來可能會導致化石能源及其基礎設施的預期資產估值走低，并打擊對此類資產的未來投資意愿。

據一些媒體報道，全球已經有價值超過11萬億美元的捐贈基金和投資組合開始剝離其化石燃料資產庫存。美國加利福尼亞大學清理了其800億美元的化石燃料股票捐贈基金和養老金基金。殼牌公司表示撤資已成為其業務的重大風險。英格蘭銀行行長卡尼幾年前曾警告，大量以石油和天然氣儲量為代表的“擱淺資產”就像“碳泡沫”一樣充斥于市場。如果歐投行放棄新的化石燃料貸款，這些泡沫將慢慢收縮消失。

限制資金流向化石能源行業是氣候行動中的關鍵“戰役”，也是國際社會一直在努力的方向。歐投行修改貸款政策需要獲得董事會的雙重多數票支持，即董事會成員數（一成員國一位董事）和所代表的股份數額均須超過半數。德國、法國、意大利和英國是歐投行的最大出資國，它們的股份占比均為16.1%。西班牙是排在其后的第五大出資國。

目前，歐投行貸款政策修改遇到的最大爭議是排除對新的天然氣項目貸款。德國財政部認為繼續投資天然氣項目是其基本要求;意大利新內閣的立場比較模糊;中東歐國家對氣候行動則一向不甚支持。

歐洲天然氣工業組織警告，歐投行的放貸限制可能會減慢燃煤電廠向污染程度較低的燃氣電廠的轉換過程，進而損害歐盟的氣候抱負。英國石油公司首席執行官認為，反化石燃料的運動將天然氣“妖魔化”，并辯稱天然氣在向清潔燃料的過渡中扮演著“重要角色”。

行動前景

由于各方意見不一，歐投行董事會決定推遲投票表決。行長維爾納·霍耶對政策通過持樂觀的態度，他提出到2025年該行一半以上的貸款將與可持續發展項目掛鉤;到2030年與氣候相關的總資金達到1萬億美元。歐投行計劃得到了法國總統馬克龍、西班牙首相桑切斯以及荷蘭政府等多方支持。

歐洲的許多商業銀行也開始了自己的綠化行動。從2015年起，已經有諸多銀行停止了對新煤礦和燃煤電廠的項目融資。這些銀行包括法國三大銀行、德國第一和第二大銀行、英國第二大銀行、西班牙第一大銀行，以及荷蘭、比利時等國家的大型商業銀行。

歐洲已經向低碳經濟的彼岸掉轉了船頭，成員國政府和產業界雖然出于保護自身利益等考慮，在轉型時間表上還存在不同意見，但航行的方向應不會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