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字號打響“牌匾”守衛戰

呂天驕

“6月有7起，8月有5起，10月有6起，每個月都有，今年已有幾十起了。”蘇州醫療用品廠有限公司副總經理徐愛民的電腦記錄著歷年來他們公司遇到的“華佗牌”商標侵權案例。近年來，老字號市場上出現了大量搶注知名度較高商標、侵犯他人在先權利“修名牌”事件：內聯升和“福聯升”打了好多年官司；慶豐包子維權3年，僅獲賠5萬元……

從11月1日起，商標領域“李逵遇到李鬼”的故事將有新變化。隨著新修改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商標法》的實施，商標申請注冊和保護程序將有更直接、明確，更具可操作性的依據，惡意搶注、囤積商標等行為也將面臨更加嚴厲的處罰。

“慶豐”的困擾

中國裁判文書網顯示，截至2019年11月，全國法院系統記錄的與老字號注冊商標有關的裁判文書有3400多件。中華商標協會國際交流委員會副主任趙雷建議老字號企業注冊商標要有“前瞻性”，申請時要盡量全面，注冊后還要“勤監測”，以防止出現被搶注的情形。

老字號餐飲企業是商標維權難的主要領域。北京慶豐包子鋪（以下簡稱慶豐包子鋪）狀告山東慶豐餐飲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慶豐餐飲）侵害商標權與不正當競爭一案，經過了一審、二審和再審，歷時3年。

慶豐包子鋪認為，慶豐餐飲以“慶豐”字號營業，經營與慶豐包子鋪注冊商標相同和類似的商品和服務，讓消費者對慶豐包子鋪與慶豐餐飲產生混淆認知，侵犯了慶豐包子鋪的注冊商標專用權。據此，慶豐包子鋪把慶豐餐飲訴至濟南市中院，請求判令慶豐餐飲立即停止使用含有“慶豐”字號的企業名稱。

但濟南市中院一審認為，慶豐餐飲使用“慶豐”與其使用環境一致，且未從字體、大小和顏色方面突出使用，屬于對其字號的合理使用。慶豐包子鋪在慶豐餐飲注冊并使用其字號時的經營地域和商譽，未涉及或影響濟南和山東，不能證明相關公眾存在誤認的可能，故不構成對慶豐包子鋪商標權的侵害，判決駁回慶豐包子鋪的訴訟請求。

“我們沒有想到會敗訴。前期的準備工作做得很充分，把各種因素都考慮進去，不打無準備之仗。”慶豐包子鋪相關負責人說。隨后，慶豐包子鋪向山東省高院提起上訴，結果二審維持一審判決。慶豐包子鋪不服，向最高人民法院申請再審。

據慶豐包子鋪負責人介紹，2013年底，針對慶豐包子鋪的侵權行為增多，各種美食展會上的速凍包子成為侵權的重災區。據慶豐包子鋪法務部門的不完全統計，2017年有20起、2018年有6起、2019年至今有2起商標侵權。侵權行為地分散，侵權規模較小，企業維權成本較高。目前除西藏外，全國都發現過假冒的慶豐包子鋪，有的是門店，有的是展會攤位，有的甚至是早點攤。

趙雷表示，商標是有限資源，我國采取了“申請在先”為主和“使用在先”為輔的制度，兼顧各方需求。“使用在先”主要保護在先使用人的權益，在符合條件的情況下，在先使用人可以基于自己的在先使用，對使用在后且已申請或者核準注冊的商標專用權提出異議或者宣告無效。

趙雷建議，企業在注冊商標時要全方位考慮目前經營領域的保護范圍，長遠規劃未來可能會延伸的業態，防止出現模糊地帶，對未來發展造成阻礙。企業即使全面注冊了商標，也并非“一勞永逸”，還要注意日常商標監測，一旦發現他人搶注，應在法律要求的時效內及時提出異議。

“傍名牌”的背后

廣東咀香園也是一家百年老字號企業。其副總經理張延杰表示，自己一直對老字號商標之爭較為關注，因為老字號如果在知識產權保護方面做得不夠好，有時會拖累整個企業的發展。他介紹稱，十幾年來咀香園和多個“李鬼”打過官司，對一些企業的“傍名牌”行為及時進行了維權。

“的確，所有的金字招牌都怕被仿冒。我們從2009年前后就開始維權了。”內聯升鞋業副總經理程旭表示，近年來內聯升常常“被山寨”，一些山寨產品為了規避侵權風險，往往在文字上做文章，比如把內聯升的“內”改成“芮”“喜”“瑞”等，來蹭知名度。侵權行為最嚴重的就是“福聯升”。“有一次，一位顧客到內聯升退鞋，我們一看，從包裝到產品都不是我們的東西，其實顧客拿的是‘福聯升的鞋子，而這種情況不是出現一次了。”程旭說。

其實，這些“聯升”都是出自一家名為“福聯升”的公司。內聯升跟這家公司“打交道”有七八年了。“福聯升”向商標局申請注冊多個含有“聯升”的商標。內聯升得知后，便向商標局提出異議，同時一直在與這家企業打維權官司。內聯升負責人介紹說，他們每年都要“剿滅”侵權作坊千余家，打掉近似商標10余個。

飽受侵權困擾的不光內聯升一家，北京多數知名的老字號企業都中過招。同仁堂就曾在其官方網站發布聲明稱，自己的名號屢屢被不法分子盜用以宣傳和銷售產品。北京市老字號協會副會長張健介紹，近幾年，一些大型老字號企業都成為被“山寨”的對象，因為仿冒這些企業以后利潤會提高。

維權行為每年都要耗費老字號很多人力、物力，包括內聯升在內的不少企業為此都成立了專門的法律維權部。比如，大街小巷里層出不窮的假冒真空包裝烤鴨，一直讓全聚德的法律維權部門忙得焦頭爛額。中國政法大學教授劉瑛認為，一些企業過度利用商標注冊程序以及鉆法律空子進行投機的行為，是對整個社會信用體系的破壞。

老字號的“持久戰”

今年7月，蘇州的老字號品牌松鶴樓新開了一家松鶴面館，生意不錯。然而就在同一個月，另一家與松鶴樓完全不搭界的企業卻提前搶注了“松鶴面館”品牌。速度之快，令人防不勝防。

日前，蘇州市老字號協會對100多個老字號進行了梳理，發現有46個老字號遭遇“碰瓷”搶注。隨著今年11月1日起，新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商標法》開始施行，“不以使用為目的的惡意商標注冊申請，應當予以駁回”這一新增內容，對惡意搶注、囤積商標明確“亮劍”。

“借‘新商標法東風，我們可以一次性打包申訴，在保護自有商標上做得更好。”針對蘇州老字號品牌多、不可避免遇到惡意搶注等現象，蘇州市老字號協會會長儲敏慧認為，以協會的名義，從針對單個商標申訴到“批量”申訴，可以說是很好的嘗試，也能起到一定的示范作用。

針對近期個別企業的批量搶注行為，蘇州市老字號協會與蘇州市新蘇商標事務所建立合作，對一百多個老字號商標作了梳理，發現其中有46個遭遇搶注“碰瓷”。11月10日下午，該協會向國家知識產權局發出“請求駁回惡意商標注冊”的申請函，請求一次性駁回、撤銷惡意搶注的商標。

新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商標法》有利于行政部門主動審查，也有利于被搶注人維權。但從宏觀角度看，一些老字號企業與惡意搶注行為之間仍是 “持久戰”。老字號企業表示，希望在接下來的司法實踐等方面，能進一步加重搶注人的法律責任，增加其搶注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