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笑呵呵

◎ 曾穎

這天，我休息，如往常一般在街邊的小店吃上一碗帶著發(fā)酵酸香的米粉，然后到廟里的茶館里泡上一杯花毛峰茶。還沒等到干茉莉花在蓋碗茶杯里被沸騰的開水慫恿，重新綻放美麗的第二春時，一個笑呵呵的人影就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

來人頭戴一頂趙本山式的藍色布帽，帽檐呈倒S狀，滑稽地扭曲著。他的臉上菊花般綻放著許多皺紋，以眉眼為中心，呈散射狀向四面擴散著。

他走上前，沖我一抱拳，雙膝呈弓箭步，梁山英雄見了道上兄弟一般地作了個揖，嘴里含混不清地說著一些難懂的方言。他身上并不太合身的大衣服如戲服一般迎風飄繞，讓人忍不住想笑。

我努力聽了半天，明白了，他是來要錢的。恰好手邊有個買茶找零的硬幣，信手交給他，他無限感激，又大戲般唱了大喏，拱手躬身70度作一個揖，然后離去。

我的舉動被后來的茶友看到了，他們用責備的語氣對我說：“你怎么能給他錢呢？平時我們都不給他?！?/p>

“為什么不給他？”

“他嬉皮笑臉的樣子，哪有乞丐像他那樣，隨時笑呵呵的，沒羞沒臊的樣子，一點都不像乞丐?！?/p>

“那乞丐應該是什么樣子的呢？”

“乞丐應該身上有傷，臉上沒笑。他又沒缺胳膊又沒斷腿，整天嬉皮笑臉的，還經(jīng)常邊走邊嗑瓜子，優(yōu)哉游哉，比我們都過得自在?！?/p>

茶友說這話時，臉上有點忿忿然的表情，最后很激動地補一句：“一定是個職業(yè)乞丐！”

他的話讓我心中若有所動。其實，在許多時候，乞丐是可以有理由微笑的，比如他一天討到十幾元錢，比打一天工或種一天地劃算；比如在公廁里可以喝到水管里流出的比家鄉(xiāng)水窖里濁臭咸水好一千倍的自來水。他為什么不可以發(fā)自內(nèi)心地笑呢？這種知足而滿意的微笑可是當下社會的稀缺之物啊！我把這番話講給那位茶友聽，這位身價千萬的企業(yè)家似有所悟。

我們望著離去的乞丐，在旁邊的茶座，他繼續(xù)笑著作揖，有些老茶客甚至像老熟人一樣跟他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