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介·文藝·社會：副刊屬性再探析

郭 靜

副刊是相對于報紙正刊而言的。報紙的正刊一般是新聞和言論版，而副刊一般是正刊之外延伸的文學、音樂、美術、戲劇等文藝性版面。副刊是近代文明的產物。戈公振在中國新聞史的開山之作《中國報學史》中主張“副張之材料，必以文藝為基礎，如批評、小說、詩歌、戲曲與新聞之類。凡足以引起研究之興味者，均可兼收并蓄，而要在與日常生活有關，與讀者之常識相去不遠。”[1]強調副刊文藝性的同時，也關注副刊與社會生活之間的緊密關系。副刊作為報紙這一大眾傳播媒介的重要組成部分，以刊載文藝性作品為主要內容。它融報學形態和文學形態于一體，既擁有新聞傳播媒介所特有的新聞性、思想性等特征，也具有文藝作品所蘊含的文學性、知識性、審美性等特征。與此同時，副刊也是反映社會的一面鏡子，記錄著不同時期社會政治、經濟、文化等方面的發展情狀，是社會文化構成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與社會文化的發展相互融合與滲透。因此，副刊所具有的媒介、文學和社會等多重屬性是其獨有的文化內涵，也是保持其長久發展的關鍵因素。

一、副刊的媒介屬性

伊尼斯在《傳播的偏向》一書中斷言，一種新媒介的長處，將導致一種新文明的產生。[2]他認為媒介對社會形態、社會心理都會產生深遠的影響。這是因為技術作為物質文化的一種，其發展變遷與精神文化始終相互影響、相互塑造。例如古騰堡印刷術的發明和推廣，大量的機械復制成為可能，報紙作為印刷文化時代最重要的傳播媒介，能夠在短期內突破時間和空間的限制，引起社會思想文化變革、價值觀的改變以及文明的演進。副刊作為承載著中國文化思潮變遷以及歷史記憶的重要媒介，早在十九世紀末就已經成為報紙的穩定組成部分，從最開始的隨報附送到最后在報紙上有獨立的版面或專欄，都與副刊所依附的報紙的諸多傳播媒介屬性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首先，報紙出版周期短，頻度高，時效性強，提高了副刊的傳播效率。在近代報刊出現以前，用來傳播信息的多是線裝書、小冊子等，如早期的《察世俗每月統記傳》《中國叢報》等，基本上是月刊，發行時間較長。日刊報紙的出現大大縮短了報紙的出版周期，提高了信息傳播的頻度及傳播的時效性，且有固定的出版時間。副刊依附于報紙而存在，而報紙迅速、快捷、攜帶方便的傳播特征大大提高了副刊傳播的效率。與此同時，報紙強時效性以及固定出版時間使副刊作品尤其是連載文章能夠長期出版，故事的懸念等也容易吸引讀者，有利于形成固定的讀者群。

其次，報紙定價低，發行量大，擴大了副刊的受眾面和傳播范圍。《申報》的創辦打破了《上海新報》獨家經營的格局，也創下了近代中國歷史上報紙的輝煌。《申報》當時能夠戰勝《上海新報》不僅在于其創刊之初就呈現出近代報紙比較完備的形態，確立了“新聞、評論、副刊和廣告”的辦報模式，還有一重要因素是其大幅度降低了報價，積極拓寬發行渠道。一方面報紙的低價位和大信息量使得報紙的銷量大幅上升；另一方面，報紙副刊所富含的豐富的文藝性、休閑性、趣味性等特征，擴大了報紙的傳播范圍和受眾面，使得副刊內容得以深入到社會各階層中，反過來推動了報紙的發展。

第三，報紙易保存，便于攜帶與傳播，提高了副刊的重復閱讀率。伊尼斯曾提出著名的媒介傳播偏向論，即有利于空間上延伸的媒介和有利于時間上延伸的媒介。比如，石板文字和泥板文字耐久，它們承載的文字具有永恒的性質，容易傳承。但是它們不容易運輸，不容易生產，不容易使用，因而不利于空間上的傳播。相反，莎草紙和紙張輕巧，容易運輸，使用方便，能夠遠距離傳播訊息，然而他們傳播的訊息卻限于當下，比較短暫。[3]在伊尼斯的偏向論界定中報紙屬于偏向空間的媒介，由于報紙的材質為較薄的紙張，相對于書籍、廣播、電視等媒介，更便于折疊存放，也有利于報紙的重復傳閱，同時更有利于空間上的運輸和攜帶，使報紙副刊能夠突破空間的限制，提高副刊的覆蓋范圍。這正好印證了伊尼斯所述的報紙“偏倚空間”的特質。

第四，報紙具有雙向傳播模式，副刊成為公共言說的空間。不同于電視、廣播、書籍等單向的傳播模式，報刊的傳播模式是雙向的，報刊不僅為讀者提供信息、傳播知識與思想，也為作家提供一個公共言說的平臺與空間。“報刊是國民的代表，特別是平民的代表。”[4]自由的溝通、表達、交流、討論、商議等是報紙特有的功能，也是其生存與發展的必要條件。報紙和受眾實際上構成的是一種互為依存的雙向同構關系，報紙副刊的作用，最終是要通過受眾的接受而實現的，讀者是報紙最終價值的實現者。[5]而這種關系在副刊所呈現的文藝領域表現尤為明顯，讀者與報紙的互動大大推動了近代報刊的發展，如近代中國社會出現的大型文藝論爭，基本上都通過報紙副刊這一媒介來實現讀者與報紙的互動，進而向大眾推介和展示的。因此，報紙的副刊是媒介參與文學的結果和呈現，文學的發展離不開報紙這一傳播媒介工具，同樣報紙媒介反過來也對文學的形態和文體構成了一定的影響。

最后，副刊擁有較為獨立的編輯形態。副刊擁有自己固定的版面，在它自己的小空間里又有著基本固定的以小說、詩歌、散文、戲劇為主的文體，內容和形式上區別于新聞、評論。這是因為副刊在編輯上有相對獨立的編輯群體，且副刊的文藝性、消閑性特質也使得副刊的內容較為松散和自由。而副刊所具有的這種獨立編輯形態和其呈現出的相對寬松、兼收并包的輿論環境，使得副刊成為報紙之間競爭的有力武器。民國時期，很多國民黨報刊上曾出現過與報紙正刊言論不太一致的進步副刊，如《民國日報》的《覺悟》副刊，《中央日報》的《平明》等，一方面是由于進步人士進入國民黨副刊并擁有編輯主導權，另一方面是由于進步的言論和文藝受到人們的追捧，為擴大銷路和提高言論版的影響力，國民黨新聞當局采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態度，在一定范圍內容許進步副刊的存在。但一般情況下，副刊“在根本上和所屬報紙存在著統一性，曰新聞性的統一，曰類型格調的統一，曰基本立場的統一。”[6]副刊的編輯形態自由也只是相對的短暫的自由，一旦官方收緊言論，副刊同樣開始謹言慎行，甚至成為官方話語的文藝宣傳工具。

副刊因其依附的報刊媒介而具有的新聞傳媒屬性，使得副刊在編輯形式和內容上受報紙影響，但報紙所具有的快速、便捷、攜帶方便、便于運輸、傳播范圍廣、受眾面大、雙向互動以及獨立編輯形態等特征，同樣促進了副刊文學的繁榮與發展。

二、副刊的文藝屬性

副刊自問世以來，就與文藝有著密切關系。副刊雖依附于報紙，以補充報紙的形式而存在，但其所呈現的主要還是具有休閑性、趣味性、可讀性的文藝性作品。從副刊中可以品味到原汁原味的文學作品，可以看到不同文人群體與流派的文藝論爭，可以把握現當代文藝發展的大致脈絡，可以窺見文藝理想與歷史真實中的張力與糾葛。副刊與文藝相得益彰，副刊為文藝提供了“發聲”的媒介與平臺，文藝也賦予副刊渾厚的神韻，使副刊的內容更加豐富多樣，副刊的靈魂能夠擺渡到更高的層次。

首先，副刊呈現了原汁原味的文藝形態。副刊是對不同時期文藝圖景的真實記錄，它不僅展現出不同時期文學的百家爭鳴形態，描摹文藝群體之間話語爭奪的細節，勾勒性格鮮活的文人群像，最重要的是從副刊中能重讀被歷史遮蔽的原汁原味的文藝形態。《晨報副刊》被周作人稱為“中國日報副刊的起首老店，影響于文壇者頗大。”[7]尤其在五四時期，《晨報副刊》在中國文學史上留下了堅實的腳印。《晨報副刊》的主編歷經李大釗、孫伏園、湯鶴逸、徐志摩等人，在當時已經有相當的影響。魯迅、周作人、冰心、茅盾、沈從文、郁達夫、胡適等都在《晨報副刊》上留下過濃墨重彩的一筆，魯迅的《阿Q正傳》、冰心的《繁星》等都是最先在《晨報副刊》上發表并產生后續影響的。我們還可以通過《晨報副刊》窺見民國時期文人之間的微妙張力，孫伏園編輯《晨報副刊》側重于新思想的傳播，使副刊更具有思想性、時代性。而徐志摩編輯《晨報副刊》則使副刊更加注重感情色彩，使副刊帶有濃得化不開的詩人般的氣質。同一副刊的不同氣質，不僅與主持副刊的主編的喜好有關，還與不同主編所屬的文藝群體之間的話語訴求關系密切。這些文藝背后的故事可能都是文學史中極少涉及的。近代副刊中的文藝作品大多是原汁原味、未經雕琢、未被秩序化的“毛坯”作品，雖然有些作品稍顯稚嫩、淺薄甚至不成熟，但是呈現的大多數都是未經篩選的文人創作時的情感體驗與心理感受，文人之間的嬉笑怒罵，平民的日常形態，以及當時社會生活方方面面的情狀，為人們奉上了原汁原味的文學大餐，供人們細細品味屬于那個時代的精彩紛呈。

其次，副刊是中國現當代文學的重要源地。副刊是文學與現代傳媒的結合物，是中國現當代文學的重要源地。著名作家沈從文曾這樣說，“在中國報業史上，副刊原有它的光榮時代，即從五四到北伐。北京的‘晨副’和‘京副’，上海的‘覺悟’和‘學燈’，當時用一個綜合性方式和讀者對面，實支配了全國知識分子的興味和信仰。國際第一流學者羅素、杜威、泰戈爾、愛因斯坦的學術講演或思想介紹，國內第一流學者梁啟超、胡適之、丁文江等等重要論著或爭辯，是由副刊來刊載和讀者對面的。南北知名作家如魯迅、冰心、徐志摩、葉紹鈞、沈雁冰、聞一多、朱自清、俞平伯、玄廬、大白……等人的創作，因從副刊登載、轉載，而引起讀者普遍的注意，并刺激了后來者。新作家的出頭露面，自由競爭，更必須由副刊找機會。”[8]近代中國處于時代大變革之中，知識分子具有著強烈的民族國家意識，報紙副刊作為當時重要的文學載體和傳播工具，通過輸送文學的形式來實現社會功能，使得副刊成為中國現當代文學發展的重要源地。現當代文學中很多重要的作品和歷史故事我們都能從報紙的副刊找到源頭，例如魯迅的雜文《阿Q正傳》于1921年12月4日至1922年2月12日在《晨報副刊》上連載，沈從文的短文《一封未曾付郵的信》最早發表在1924年12月22日《晨報副刊》上，張恨水的小說《啼笑因緣》最早是在1930年的《新聞報》上連載，郭沫若的五幕史劇《屈原》于1942年1月24日發表在國民黨黨報《中央日報》的副刊上，這些在現當代文學史上的重要作家最初均是在副刊上發表作品。此外，很多人肩負文學家與報人的雙重身份，不僅在副刊上發表文學作品，同時也擔任報刊的編輯或主筆，如張恨水擔任過《皖江報》《世界日報》《立報》的編輯或主筆；徐志摩在北京主編過《晨報》副刊《詩鐫》，創辦《新月》雜志、《詩刊》季刊；沈從文主編過《大公報·文藝副刊》。他們在生產文學作品之余也創造更多開放的文藝空間來容納多元、豐富的文藝思想，使文學與媒介形成良好的互動，促進現當代文學史的建構。反過來，正是由于有源源不斷的作家在副刊上發表作品，才使得副刊的影響力和傳播力日益擴大，成為不可忽視的文藝力量。文學和副刊相互影響，相得益彰，共同推動了我國現當代文學和近代報業的發展和繁榮。同時，副刊上的文藝作品通過報紙的傳播與推廣迅速成為社會共享的資源，為社會提供了更多的滋養血液，從更深層面上促進了社會的發展和文明的進步。

三、副刊的社會屬性

副刊除了自身內部的媒介屬性和文學屬性之外，其與所在的社會文化環境也有著密切的關系。副刊不僅對不同時期社會文化發展的情狀做積極的反映與呈現，也對同一時期社會文化的發展起一定的推動作用。與此同時，副刊又是嵌入社會文化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副刊與社會文化相互融合滲透、共同發展，從副刊的發展可以窺見到整個社會文化的縮影。此外，副刊對社會歷史的記憶和文化傳承也有著不可忽視的社會作用。

首先，副刊是社會文化發展的鏡像。副刊的發展，離不開特定的社會文化環境。不同于新聞和評論對國家、政治等宏觀層面的記錄，副刊的主要著眼點在于對社會文化、價值觀念以及人們日常生活情狀和國民心理變遷的反映。而不同時期的社會文化形態又會產生與之相適應的媒介形態。媒介在不同的文化環境中，充當不同的角色，呈現不同的面貌。寬松的社會文化環境中，副刊一般呈現相對活躍、自由且多樣化發展的態勢；而逐漸趨緊的社會文化環境，則使得副刊的言論也逐漸收緊，且注重政治宣傳效果，其文藝的特性逐漸向政治話語讓渡。與此同時，隨著經濟的發展、媒介傳播手段的進步以及人們文化需求的不斷提高，報紙副刊也會改變以往的面貌，內容不再局限于文藝性相關的作品之中，而是開始涉及到旅游、時尚、購物、彩票、體育等各種專刊、特刊等。副刊的分類更加細化，涉及面更廣，形成了大副刊的發展趨勢。這都是副刊為了適應經濟和社會文化發展的需要而做出的自我調整。因此，副刊是社會文化發展的一面鏡子，反映不同時期社會文化的特色，折射出特定歷史時期社會思想文化領域發展狀況和思想價值取向。

副刊媒介不僅僅是對社會文化的反映和呈現，其在一定程度上也推動著社會文化的發展。其中最為顯著的是副刊在新文化運動時期的作用。新文化運動的開展使得新思想、新文化、新觀念涌入中國，對中國幾千年來的傳統思想形成巨大的沖擊，從根本上改變著人們的思想觀念和價值取向，導致整個社會心理的變遷。其提倡的白話文、新式標點等傳播手段對副刊的發展有著不言而喻的作用。而新文化運動對近代中國社會的影響，也離不開報紙副刊的巨大推動作用。新思想、新文化借助報刊媒介，大大拓展了其傳播的文化空間，使文化在不同的時空得到迅速的延展。同時，其價值觀念也開始逐漸向不同的受眾群體滲透，讀者群也由過去的洋場才子、斗方名士等轉向知識青年，尤其是受西方影響的知識分子。這一部分群體反過來又推動了社會的進步。因此，五四時期的副刊為推動新文化運動的進展起到了重要作用。從這一時期副刊的繁榮我們可以窺見到整個五四時期社會文化的發展程度。此外，副刊也為大量的文人作家提供了自我展示的公共平臺和交流空間，就如沈從文所稱，“從五四起始，近二十五年報紙上的副刊，即有個光榮的過去可以回溯。初期社會重造思想與文學運動的建立，是用副刊作工具得到完全成功的。近二十年新作家的初期作品，更無不由副刊介紹給讀者。”[9]

其次，副刊是一種嵌入社會的媒介。副刊作為記載、傳播不同時期社會文化發展情狀的媒介，不僅僅是對當時社會文化發展的情狀的“再現”，同時副刊還嵌入到社會日常生活的具體化、情景化的實踐之中。也就是說，副刊作為一種傳播媒介已經嵌入到社會之中，副刊本身也是社會的一部分。因此我們需要從嵌入性視角下去重新認識副刊媒介與社會文化發展的關系。

副刊媒介是觀察社會尤其是文化發展的窗口。副刊作為嵌入社會文化的一個部分，呈現的大多是與社會現實相貼近的文化信息。因此，副刊在一定程度上是“現實性”文化信息的重要展示平臺。與此同時，副刊的內容大多涉及人們的日常生活狀況和國民心態變遷，涉及到國民情感關系的呈現，容易引發讀者在情感上的共鳴。而這種共鳴又有助于副刊更好地嵌入社會，適應社會格局的變化，最終實現其價值追求。有學者在論述媒介與社會關系時指出，“媒介和社會關系都是為滿足人的發展需求提供必要條件，信息傳播的發展是社會發展和社會關系變革的重要工具與動力之一，社會關系的變革則能促使媒體持續發展。所以，媒介伴隨技術、文化的發展和人類關系的需要而發展，自由度和需求滿足彈性不斷上升；社會關系也因媒介發展而不斷重構、重組，日益細致，多面分化，呈立體狀態。”[10]這段話闡釋的是媒介與社會發展之間的互動關系，二者相互協調，相互促進。副刊作為報刊媒介的重要組成部分，也需要不斷調整自己的媒介形態，努力適應社會文化的發展。副刊媒介與社會文化具有一定的統一性。

陳平原也曾就大眾傳媒和文學創作的關系展開討論，他認為“大眾傳媒在建構‘國民意識’、制造‘時尚’與‘潮流’的同時，也在創造‘現代文學’。一個簡單的事實是，‘現代文學’不同于‘古典文學’，除了眾所周知的思想意識、審美趣味、語言工具等，還與其生產過程以及發表形式密切相關。換句話說，在文學創作中，報章等大眾傳媒不僅僅是工具，而且已深深嵌入寫作者的思維與表達。在這個意義上，理解大眾傳媒，不僅僅是新聞史家或媒體工作者的責任，更吸引了無數思想史家、文化史家以及文學史家的目光。”[11]同樣，在社會發展過程中，副刊所依附的報刊傳媒不僅僅是呈現社會文化發展情狀的工具，而且是已經深深嵌入到社會文化之中，深刻“入侵”到社會文化肌理層面的載體。從某種意義上說，媒介濃縮了社會發展的圖景，由副刊媒介就可知當時的社會文化狀況。因此，要想全面地了解特定歷史時期的社會文化發展全貌，離不開對當時報紙副刊媒介的深入挖掘和立體分析。

最后，副刊是對歷史的記憶和文化的傳承。隨著科技的發展和滲透，機械復制不僅體現在文字、圖像的反復印刷方面，整個世界都在技術的規范下不斷復制，出現標準化、一體化傾向。語言和文化作為區分不同文明特色的重要介質，也在世界同質化的過程中面臨著被同化與消解的危險。因此，我們需要盡量規避技術帶來的風險，利用技術來傳播本國的優秀文化，建構中國社會不同時期的歷史記憶，實現中華文化的傳承。歷史記憶是我們通過歷史記錄獲得的記憶，它是社會文化成員通過文字或其它記載來獲得的，或者說，歷史記憶就是現存的文獻可以考察確定，在歷史長河中確有其事其物的歷史。[12]文藝副刊作為歷史上很長時期的大眾媒介之一，擁有用文字和圖像來書寫和記憶文化的獨特方式，為我們提供了重拾歷史記憶碎片的窗口，是當下中國知識分子集體想象和建構歷史記憶的重要載體。

副刊作為記錄和傳播時代文化、社會情狀的重要載體，其記錄功能為后人留下了關于特定歷史時期的社會、文化記憶。副刊的傳播功能使副刊上的文藝作品得到大范圍的擴散，然而，傳播只是長期過程中的瞬間和廣泛集合體中的片段，而這個廣泛的集合體，我們將稱之為傳承。[13]因此，傳播代表著特定時間內的信息流通，偏向于空間概念；而傳承則是建立在傳播的基礎之上，在長時間內傳遞信息，傳承包括所有的集體記憶和歷史記憶，偏重于時間概念。可以說，傳承是傳播的延續。因此，副刊不僅僅是記錄、傳播文化的載體，通過副刊這一傳播媒介還實現了對文化的傳承與“堅持”，更蘊含著對未來的期許。

四、結 語

關于報紙正刊與副刊的關系，中國著名報人黃天鵬曾把它生動形象地比喻為“主婦與戀人”的關系。[14]總的來說，副刊是具有相對獨立性、文藝性、趣味性、思想性以及時代感，且擁有固定的刊名、版面和出版周期的傳播媒介，為人們提供理論、思想、知識、文化和各種實用生活信息等多樣性內容。它融報學和文學特征于一體，以報刊的形式傳播不同時代的社會文化信息和人們的精神面貌，是報紙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與此同時，副刊媒介的發展脈絡與社會文化發展變遷有著內在的一致性。一直以來人們多關注副刊的媒介屬性和文學屬性，而忽視了其社會屬性。麥克盧漢曾提出“媒介即信息”的觀點，其實從某種意義上說，“媒介即社會”。而副刊媒介與社會文化出現融合和互滲的發展態勢，也即副刊既是社會文化在特定歷史時期的真實寫照，也是社會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同時又是整個社會文化發展史的縮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