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旨祺
(廣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廣東 廣州 510000)
對于博物館而言,藏品是心臟,教育是靈魂,而通過媒介進行廣泛宣傳是前提。以傳統的信息傳播形態與新媒體技術結合,積極加強博物館文物的活化利用,對“文博”內涵進行更深入的解讀和宣傳,成為博物館人的當務之急。
筆者作為一名博物館宣教人員,曾在多檔廣播電視節目擔任記者和主持人的工作。故嘗試結合自身工作經歷,以博物館文物傳播表達作為本文選題,以視聽傳播節目作為分析視角,以《如果國寶會說話》這一檔“文博”類節目為例,以讓公眾能夠更加有效地享有文物資源為目的,探討博物館宣傳教育的新策略。
由于歷史久遠,當時的事件和人物都已消逝,需要我們全方位地調動視聽語言,把歷史事件和人物形象生動地呈現在今天的觀眾面前,否則博物館文物的視聽傳播很可能就會演變成各種資料的羅列。
我國最早的“文博”類視聽節目出現于20世紀80年代。時至今日,單一的講述、記錄和劇情式的“文博”節目已經不能夠滿足受眾的要求。當下,為了順應新媒體時代的傳播特征,讓受眾了解文物的物質價值以外的歷史故事和人文精神,引發觀眾對于“文博”的興趣,已出現了《如果國寶會說話》《國家寶藏》《贏在博物館》《國寶檔案》《我在故宮修文物》和《故宮》等節目,這些節目通過視聽語言建構歷史與當代的敘事空間,以增強信息傳播的效果為出發點,在詮釋博物館文物豐富的文化內涵、揭示中華古代文明蘊含的現代文化基因方面,成為很好的范例。
國家文物局副局長顧玉才表示,“如何讓豐富的文物資源活起來,切實加強文物保護利用和文化遺產的保護傳承,是我們當前面臨的重要命題。而紀錄片《如果國寶會說話》無疑是文物普及方面的又一次全新探索。文物正越來越好地融入時代需求,滿足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誠然,《如果國寶會說話》確實順應了多屏時代的傳播特征與節奏,以“微結構”詮釋了文物中豐富的中華文化。節目敘事縱貫古今,追溯既往,展望未來,用視聽語言融合現代科技影像,呈現了當時的空間景觀和歷時性變遷。
博物館文物的視聽節目制作是一項系統工程,過程包括前期策劃、采訪、中期的節目攝錄、文本撰寫及后期的編輯合成等。在快節奏的多屏時代下,《如果國寶會說話》的編導與制作特點如下。
從前期策劃而言,為了更好地黏合傳播受眾,適應受眾對于傳播內容碎片化的需求,吸引更多的觀眾走入博物館,傳播主體應當制作適合多種渠道傳播的視聽信息產品。
《如果國寶會說話》精選100件珍貴文物制作成100 集紀錄片,共分4 季,每季有25 集、每集僅5 min,以中國歷史紀年來排列百集國寶的次序。把宏大的歷史題材碎片化處理為100個小故事,從一件件文物入手,于細微處談論文化,使觀眾能輕松地“在等一趟地鐵的時間與6 000年歷史相遇”[1]。節目以“微結構”和“碎片化”為基礎,可根據媒介的特點調整成為“積木式”的長紀錄片,實現了多種方式、多個屏幕、多個平臺的傳播,擴大了傳播力,拓寬了觀眾群,從而提高了文物的影響力。
為了深挖節目內容,豐富歷史文獻的表現力和影響力,最大限度地收集拍攝素材,節目組將一半的時間和精力都花在了博物館文物的調研和遴選上。中國是文物大國,根據第一次可移動文物普查數據顯示,全國登記的可移動文物數量是1.08億件,其中珍貴文物380多萬件。節目組在兩年多的時間里走訪了全國百余家博物館和考古研究所以及50余處考古遺址,在浩如煙海的中國古代文物中甄選出紅山玉龍、越王勾踐劍、蓮鶴方壺等100件國家級的中國古代文物。
節目組的創作人員綜合考慮了文物背后的歷史故事、人文價值和所代表的文明,以及它對今天生活的影響等因素,經過多次調研、討論和征求意見,將在中國歷史發展中對文明進程具有推進或改變作用的文物,以及在中華文明形成和傳揚的過程中具有重要價值的文物作為入選標準[2]。通過這些文物,節目組希望讓觀眾體認、感知創造它們的先人的溫度和態度,從多個維度了解信息,從而重建一部基于物質遺存的文物文明史。
為了豐富節目的文化內涵,節目組還通過一件國寶敘述一組文物的故事,與其他具有某種共同特征的輔助文物進行類比介紹。比如在介紹紅山玉龍時,同時講解了從新石器時代到元明清的各種玉龍,探討了“龍”形象的演變史,使短短5 min的節目內容更深刻、涉及知識面更廣泛。
在中期的文本撰寫環節,節目組通過生動形象且富有哲理的講解,讓歷史文物變得不再有距離感[1]。每集節目片頭有一句“您有一條來自國寶的留言,請注意查收”,這種年輕的語態營造出現代語境中的受眾與遠古文物的對話。
節目視聽語言時而傳達著古今共識、生生不息、富于哲理的生活態度,比如在“陶鷹鼎”一集中提到,“陶,是時間的藝術,泥土太干則裂,太濕則塌,為了成就一件完美的陶器,匠人們需要等,等土干、等火旺、等陶涼……今天的我們總感嘆生活太快、時間不夠用,原來6 000年前,古人就已經教給我們,如何與時間融合,如何與時間不較勁”;更會發出富有美感的議論,比如在玉組佩的介紹中說,“從禮玉到佩玉,我們把世間的美好戴在身上”。
這些解說詞更會飽含知識量,比如“何尊”一集中介紹了“中國”一詞的由來:“中國,3 000年前被鐫刻于方寸之間,深埋于地下;3 000年后,埋藏它的泥土,和這泥土連接的960萬平方公里的土地,都被它命名,叫作——中國”。節目通過豐富多樣的視聽語言,建構起歷史與當代共生的敘事空間。
(1)中期攝錄環節,呈現最佳的視覺畫面。在節目攝錄的過程中,攝制組使用微距鏡頭拍攝了大量文物細節?!度绻麌鴮殨f話》的總攝像楊明陽表示,“用長焦也可以拍出大特寫,但還是有距離感。而微距鏡頭能表現出文物的細節和質感,營造觸摸感?!北热缭谂臄z一件金器的時候,因為使用了微距鏡頭,刀工被展現得淋漓盡致,畫面十分有視覺沖擊力。
(2)后期編輯環節,利用三維動畫還原歷史時空。在編輯過程中,節目組在保證全篇準確、真實的前提下,大量利用現代科技還原歷史時空,基于現代科技的復原,更好地架構起歷史與當代的關系,借用強大的三維采集、動畫表現等技術,為內容服務,再現歷史文物的傳統制作工藝,還原文物的原貌或制作過程,彌補某些實物“缺席”的遺憾。如“后母戊鼎”一集就使用3D動畫重現了制作這件832.84 kg的青銅器的幾種可能性;在“利簋”一集中,還原了武王伐紂的戰爭場面,給觀眾強烈的視覺震撼。豐富的內容、清晰的畫面,使節目的表達從容流暢,凸顯了文物的美好,令人慨嘆古人的卓越智慧和非凡創造力。
每一件文物都有一種專屬的敘事風格,避免表達方式的千篇一律和單一乏味。每一期的創作都體現著不同導演獨立的思路,每個文物都有一段故事,牽引著觀眾的情緒,所涉及的內容也與受眾的生活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博物館一直以來都是看重數據的,博物館視聽傳播節目的效果,可根據各考核指標進行監測,如節目收視率、點擊率、到達率、好評度、轉發率和觀眾參觀量等。如何利用大數據的收集和處理功能,對視聽節目傳播效果進行量化,進而持續提升視聽節目制作策劃的水平和質量,及時了解受眾的好惡,并對播出內容進行優化調整,使決策更科學、更有前瞻性、更具說服力,實現對博物館文物信息的精準傳播,是博物館視聽傳播節目成功與否的重要考量內容。
《如果國寶會說話》在讓觀眾真切感受到文物的當代價值的同時,也滿足了聽覺美感和視覺美感等多重審美感受[1]。將文物本身之美及其所蘊含的優秀中華文化以全新的方式為年輕人解讀,讓中華優秀文化的影響力以深遠和持久的方式得以極大地發揮,也讓更多的人得到了中華傳統文化的滋養。通過節目,真正展現了傳統文化的魅力,喚醒了民族文化的認同感和自信心——這也是博物館宣教工作一直在努力的方向,并通過視聽媒體的極大傳播力得以真正地實現[3]。
一個好的節目,其實就是一個好的講解員。節目的熱播,在社會上掀起了文博熱,受到了各個年齡階段特別是年輕觀眾的喜愛。對《如果國寶會說話》成功原因的分析則是,博物館宣教人員要對節目編導制作的各個環節高度重視,不可所知甚少或認知模糊。
前期策劃是為了使視聽節目達到良好的傳播效果而對視聽節目的選題、形態、結構、內容、拍攝與后期制作等諸多方面進行的謀劃[4]4,共有兩個重點部分。
3.1.1 進行市場調研,定位節目類型
目前,文博類型的節目包括紀錄片式、講述式和劇情式等。通過調研收集相關的文博資料,研究、判斷并分析同類型的文博節目,結合本博物館或文物傳播內容的優勢和所收集的文博素材,深挖受眾需求,對內容做出篩選,確定節目的類型、具體形式和時長。節目形式的確定是區別自身節目與其他文博類節目的標志。
沒有創新的節目策劃不是成功的策劃??梢灶A見,在視聽節目策劃領域里,視聽節目的創新是沒有止境的。策劃者必須具備超前的預見思維,用新思維、新做法策劃出廣大受眾喜聞樂見的文博視聽節目,并能跳出固有的圈子和套路,與時俱進,對固有的博物館宣傳模式和內容進行改造,重新設計包裝,使文物從歷史走進當代,從館社天地走向大千世界,讓文物真正地“活起來”。
3.1.2 對節目資源做好統籌準備計劃
(1)組建精簡高效的節目制作團隊,并做好經費預算準備。提前考慮制作經費來源和節目制作具體開支。另外,《如果國寶會說話》節目組核心團隊包括撰稿人、制片、導演以及文博界、考古界、美術界和人類學界的專家等。
(2)合理規劃節目拍攝過程中所需要的各種設備。例如不同類型和數量的攝影機、燈光設備與錄音設備等。
(3)做好所拍攝文物的安全保護、保管和協調準備工作。中華文物是中華文明的精神標志和文化標志,是國家象征、民族記憶的情感依托和物質載體。保護文物就是保護國家與民族的歷史,守護中華民族的根與魂。要嚴格落實文物安全保護責任,嚴密安保措施,以免對文物造成影響和損傷。
3.2.1 節目文本的撰寫
節目文本撰寫涉及節目的主題提煉、題材選取、結構安排、聲話配合等多個方面,是節目制作流程中的重要環節[4]61,必須處理好以下4個方面。
一是要熟悉所介紹的文物、所拍攝的素材和背景材料,把握整體,巧設結構。
二是文博類視聽節目語言要做到盡量口語化、規范化和生活化,介紹文物不能用“行話”,要做到深入淺出,引人入勝,不能晦澀難懂,不能文白夾雜。
三是要處理好節目時長與文本字數的關系。如,同期聲的語速一般是每分鐘120~150個字,旁白語速一般是每分鐘220~250個字[4]69。
四是要精心設計片頭、片花與片尾的文本內容,文博類視聽節目能否抓住觀眾的注意力,擺脫文博行業“曲高和寡”的刻板印象,片頭、片花和片尾的創作每每會起到關鍵性的作用。
3.2.2 節目攝錄要精益求精
文博視聽節目的中期攝錄是做好該檔節目的基礎,如果中期攝錄不到位,或者攝錄的素材不夠,那么后期制作無論如何也無法彌補,會給節目留下缺陷。因此攝制過程需要在影像角度、運動攝像、畫面構圖、聲音采錄等方面多加注意。
后期制作是整個視聽節目制作流程中的最后一個環節,也是對前期采集的所有素材進行再創作的一個重要環節。后期制作的水平直接決定視聽作品質量的高低[4]74。因此,要在這個環節下功夫,不斷深入鉆研文物價值,不斷深化剪輯技術,并提升到藝術的層面。
當下的多屏時代,文博節目在畫面造型、鏡頭運動形式、蒙太奇組接、聲畫關系等方面的技術標準,雖與傳統電視節目無較大差異,但由于多屏時代節目的時長短、碎片化傳播以及手機端的觀看方式,在敘事方式、影像質感以及視覺風格方面還存在一定差異。
“短”要建立在敘事的“精”上,在短時間內抓住受眾的眼球。所以像《如果國寶會說話》這樣的微節目一般不是線性敘事的剪輯方式,而是按照愛森斯坦提出的“雜耍蒙太奇”(又稱“吸引力蒙太奇”),通過鏡頭組接產生強烈的感染力,以影響觀看者的情緒。
在大力強調文化自信的大背景下,中國的各類博物館不再是“無人問津的儲藏室”。原中國國家博物館副館長陳履生說,“只有博物館的強大,才有國家文化的強大”。旨哉斯言!我們要站在新的歷史起點上,不斷解放思想,改革創新,持續推動文物“活”起來。
在“全民傳播”的多屏時代,傳播者和受眾的身份壁壘被打破,博物館的宣教模式不能再止步于填鴨式地灌輸知識。作為博物館的宣教人員,我們不僅應該具備博物館、文物和考古方面的專業知識素養,還應該加強自身對媒介知識的學習,善于利用全媒體宣傳推廣博物館,以多種方式讓觀眾走入博物館,參與到文物保護利用和學習推廣的隊伍中,讓公眾共享文物資源。
在此基礎上,更要加強我們的審美能力,創造性地加快平臺共融、植入互聯網基因、多渠道占有受眾,培養公眾對博物館的依賴感,從而創作出更多符合大眾審美的文博類視聽節目,讓博物館在互聯網迅猛發展的時代綻放出新的、無限的活力與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