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鋼琴彈好聽的事兒

文/陳舒華

在我國鋼琴事業蓬勃發展的今天，除了諸如鋼琴音樂會、比賽、音樂節等豐富的活動外，能夠有一些立足于當今鋼琴教育現狀，有針對性地探討鋼琴演奏與教學實際問題的論著，無疑是鋼琴事業向深度與厚度發展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

對于普及鋼琴演奏和教學水平的著作和文章來說，最具挑戰之處是：許多觸及重要技巧與教學理念的討論讓一般讀者望而生畏，甚至會由于基礎概念的缺失而看不懂。而有些特為普及者量身打造的著述卻往往由于缺乏核心、系統的技術觀點及音樂理念而令人遺憾。另外，由于用文字來描述、闡釋操作性極強的鋼琴演奏及抽象的音樂問題，有相當大的難度，讀者還常常會誤解作者的本意。所以這樣的讀物常有可能出現這樣的怪圈——想看的人看不懂，看得懂的人卻不想看。

人民音樂出版社近期出版的我國著名鋼琴教育家周銘孫教授的新著《把鋼琴彈好聽——彈鋼琴易被忽略的一些事兒》，顯然很好地越過前面所講的幾個障礙，我想這得益于以下幾點。

首先，周老師的這本書名為《把鋼琴彈好聽》，看似十分樸實、普通的名字，實際上卻是觸及了鋼琴教育，特別是廣大基層鋼琴教育最核心的問題。我們都知道彈鋼琴應該是美育教育，是感受音樂之美、體會音樂藝術樂趣的事兒。可是由于種種原因，比如不得當的演奏方法、錯誤的音樂概念、不科學的訓練方式等，讓“優美地演奏”這扇門關閉了。更可惜的是彈琴的目的有時讓位于音樂美之外的事情，許多人彈了多年琴，卻完全不用耳朵傾聽自己彈出來的聲音，不琢磨如何彈得悅耳動人，只是埋頭苦干、蠻干，其實也就失去了學琴的初心，忘記了彈琴的最根本的意義。

其次，周老師幾十年來在對鋼琴藝術不斷鉆研探索中，始終關注著鋼琴普及教育，多年來主持編訂多套全國鋼琴考級教材，錄制出版各種各樣的鋼琴教學視頻、讀物。投入了非常多的精力和心血，讓許多人受益匪淺。周老師很希望透過自己幾十年的研究和心得，將積累的辦法和經驗與大家分享，希望幫助到更多的人，能夠把鋼琴彈得更好聽，真正享受鋼琴演奏的樂趣。

雖然周老師只是把書名謙虛地稱為“把鋼琴彈好聽”，但其實這已經是一本系統的關于鋼琴教學法的書。作為我國首位鋼琴教學論的博士生導師，周老師的這本包含了系統教學體系的論著含金量是相當足的。全書共分為五個部分，從人與琴的關系談起，到如何感受音樂與表現音樂，再到手指及其他部分的配合的具體技術，最后談到旋律與伴奏如何處理這樣的典型問題。立足于最基本、實用的演奏教學建議，秉承周老師一貫不談虛的“干貨”風格。并且實實在在聚焦于目前鋼琴學習者面臨的最普遍的演奏問題。

比如，在鋼琴上把音樂彈好聽，實際上是一個相當復雜的工程，它涉及方方面面的功夫，但如果暫時拋開讀譜、對音樂的認知與理解，彈鋼琴是否好聽的核心之一就是聲音的問題了。對于演奏者來說，好聽的聲音的核心則是觸鍵問題，好的觸鍵與彈奏者的觀念、聽覺、技術都是分不開的。而這些觀念、技術又都是哪里來的呢？當然來自我們對鋼琴這件樂器的發音原理，以及對人自身生理構造的科學認識。我們不僅要知道怎么彈，更要了解為什么這么彈，這樣，一切方法與手段就有一個明確的終極目標與根本原理作為前后坐標。

周老師一開始就講述了這個不容忽視的前提，并且沒有陷入繁復枯燥的理論描述中去，而是非常簡潔清晰地談論人與琴的連通、手與鍵的關系。有了這樣易于理解的認識及觀念再來談論方法與訓練，一切就明朗得多。這種讓人知其然又知其所以然的原則貫穿了整本書。我想這也一定會給廣大基層鋼琴教師不少啟發，不會在一些所謂的定式的方法上鉆牛角尖，也不會因為自己的老師曾如何教自己就如何教學生，而是能看透方法背后的目的，這樣也就更能因材施教，靈活運用了。

當然，僅僅知道原理是不夠的，例如周老師“彈到點”的發音觀念，正是基于“人、琴”的這種關系原理提出來的，也是他長期以來堅持的發音原則，十分行之有效。古稀之年的周老師在講座現場做示范時，那富于彈性、玲瓏剔透的聲音一直令我十分難忘。反過來思考，周老師總結出來那些現在最為常見的問題，導致彈得“不好聽”的情況，如僵硬、擠壓、敲砸、虛浮、軟散等，“彈到點”不正是針對這些錯誤的彈法而提出的嗎？

以上只是列舉本書開頭部分的例子，而整本書里濃縮了周老師幾十年教學、演奏經驗的精髓，周老師活到老學到老、不斷求新、不斷進取的態度，使得在此書中呈現的并不只是一家之言。還特別要指出的是，作為非常資深的唱片收藏家與評論家、博覽群書的鋼琴學者，周老師在書中引用了鋼琴名家的語錄，放在他所論述的體系背景下，并在他的闡釋下，讓讀者更能發現這些鋼琴大師簡短話語中背后的深意。

最后，由于用文字來描述、闡釋操作性極強的鋼琴演奏較困難，無論作者如何盡力，不同層次與背景的讀者實際理解上的差異還是相當大的，比如一定有讀者會擔心自己的理解與作者的真實意圖存在一定差距，但在這本書上，讀者只要掃一掃譜例旁所附的二維碼，就能在手機等設備上看到周老師本人對關鍵問題和重要的譜例的演奏示范與講解。學習音樂的理念，直觀感受是相當重要的。這樣的設計太方便了！有這樣的輔助，也讓作者的意圖最大限度地傳達給讀者，讀者通過閱讀與觀看，也更加放心、輕松了。這不能不感謝編輯富于創意的用心與細心，再加上周老師精心選擇的例子與親自示范講解，使此書成為一本十分走心的鋼琴讀物。僅有書本文字的論述，卻缺乏直觀的感受與文字無法完全表達的信息傳遞；而僅有視頻的講解教學，又不像書那樣能結構清晰，邏輯分明引發思考。現在這樣兩全其美的形式真是想得很周到，值得“點贊”！